“聲音?到處都是聲音,你說的是什麼聲音?”李聿航縮在黃書煒背後。

霧氣卷過湖麵,往四人的方向猛撲,他們不覺發抖起來,全身肌肉緊繃,皺著眉頭用力盯著幾乎看不見的湖。不久,從一片白蒙蒙中,浮起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人影逐漸靠近,他們緊張得快要痙攣,心髒堵在胸口,雙腳抖到互相碰撞。李聿航五指緊緊抓著黃書煒,另一隻手在嘴裏飽受撕咬。

影子逐漸前進,他們逐漸退後,但隨著影像慢慢清晰,黃書煒卻甩開李聿航往前走,走了幾步後,他遲疑地說:“爸爸?”

眼前是一個皮膚黝黑、身形粗壯、五官明顯的原住民男子,長相和黃書煒確有幾分神似,他展開雙臂,輕柔地說聲:“小煒!是爸爸!”

“爸爸?”黃書煒不可置信,臉頰因為複雜的情緒而抽搐,“怎麼會是你?怎麼可能是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兒子啊!是你,是你對我的思念聚積成‘眼淚之湖’,是你把我放在‘眼淚之湖’裏!是你從沒讓我離開!”男人的臉無盡慈愛,深邃的瞳眸如棉絮般柔軟。

站在後麵的湯玲絨三人,搞不清楚狀況,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眼淚之湖?難怪我覺得水的味道怪怪的!”李聿航說。

黃書煒慢慢移動兩步後,接著狂奔過去抱緊男子,臉頰淹沒在淚水裏。男子伸出他的寬厚手掌,輕輕撫摸黃書煒的頭,黃書煒把臉埋在男子的胸膛幾秒之後,突然發狂地捶打男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向我告別!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每次出門一定要跟我說再見!為什麼!為什麼這次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這次隊上同事請假,我臨時被叫去代班!”男子滿臉歉意。

“你也可以不去啊!”

“你知道爸爸身為消防員,如果不去出任務,民眾的生命財產就沒有保——”

“那我呢?”黃書煒打斷男子的話,“你隻想到別人,卻沒想過我……”黃書煒啜泣地幾乎無法言語,“你說過要陪我去看職棒總冠軍賽……你說過要去看我的棒球比賽……你說過要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你說過……”黃書煒不斷用力捶打男子,聲音激動得破碎嘶啞。男子沒有說話,任憑黃書煒的拳頭落在身上。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讓我一覺醒來再也找不到你,你讓我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你讓我……你讓我看到你時……就……就……隻剩一具焦屍……我恨你……恨你……”他的最後幾句變得有氣無力,也許是打累了,也許是心軟了,他的拳頭不再抬起,而是緊緊地攥著男子的衣服。

黃書煒開始低聲啜泣:“爸爸……爸爸……我好想你。”

“孩子!我的小煒!”男子輕輕撫摸黃書煒的頭。

“焦屍?”林楷崴似乎想到什麼,“我覺得不對勁……這個男人的聲音我聽過!”

“對呀!黃書煒剛剛說‘焦屍’,什麼意思啊?”李聿航疑惑地問。

“我想起來了!”林楷崴忽然大叫,“這個男人的聲音是我在深夜裏聽到的歎息聲!我剛剛也聽見了!”

來不及了,撫摸黃書煒的手已經起了變化,指甲漸漸突出,骨結變得明顯,青筋一條條在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搏動;男子的臉色瞬間陰沉,兩頰凹陷,瞳孔散出紅色光芒,連肩膀都在瞬間鼓脹。

湯玲絨他們張著大口,正要喊:“黃書煒,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男子已經一把掐住黃書煒的喉嚨。黃書煒無法喘氣,掙紮地踮起腳尖:“爸……爸……”聲音鎖在喉嚨裏。

其他三人立即奔上前,林楷崴和湯玲絨兩人抓著男子,試圖掰開緊抓黃書煒的手指頭。李聿航從後環抱,三人使勁拉扯,但男子的力氣實在太大,他一扭動身體,後麵的李聿航就被甩得跌倒在地,李聿航爬起來又繼續撲上前,嘴裏喊著:“你放開他!你快放開他!”

男子越掐越緊,黃書煒雙手無意識地胡亂揮舞,嘴巴大開,喉嚨裏發出“哦——哦——哦——”的聲音,眼睛暴突,滿臉漲紅,因無法呼吸,太陽穴旁的動脈像蚯蚓做垂死前的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