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敢上！何況這是回家！聽說我家還有哥哥姐姐七個，我急切地想回我那幸福快樂的大家庭。”
陳強說：“都是工總司這夥狗崽子！自己保皇不革命！還淨在別人的雞蛋裏挑骨頭！我饒不了他們！”
“陳強，你也別發火！都是我把你害的，我這一走，看他們還能找你的什麼不是！”
“你一定要去就去吧！這裏也太委屈你了！隻是當下不能去送你，深感遺憾！”陳強從身上掏出一疊錢給她，“這點錢給你路上花！”
郭霞推開他的手說：“不用，我把那雙珍珠手鏈賣了！”
“胡鬧！誰讓你隨便賣那雙手鏈？賣給誰了？我一定要把它贖回來！”
“一個女友保存著！你有那心，我回來再說！”
陳強硬把錢塞在她手裏：“拿著！”
胡小海和田小林也從身上掏出錢給她。囑她路上小心，祝她一路順風！郭霞哭著拱手說：“各……各位！後會有期！”毅然出門。
陳強目送郭霞走了。回頭用拳頭擂了下桌子說，“小海，鼓鼓士氣，準備和工總司幹一場！”
胡小海說：“明白！”
貴兒思來想去，還是把郭霞去河南安陽找王喜一家去了的事告訴了大太太。大太太氣憤地說：“這死女子！怎麼這樣不更事，她就不是人家生的人家認她嗎？”
“她還給你留了一封信。”貴兒說著，把信遞給她。
大太太接信給了蘭蘭說：“煩你念一下，我本來眼就昏花，這一生氣就越看不清了！”
蘭蘭抽出信念：“親愛的養母，請恕我那天出言不遜！後來我捫心自問，我雖不是你親生的，但你必定養我二十年，養育之恩怎能忘？還有我大大。你們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嗬護我！可是自從這場革命爆發以後，一切都變了！一向非常愛我的你們竟指責我、搧我的耳光。這也符合毛主席的階段鬥爭學說，在階級社會裏，每個人身上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因為你們骨子裏是地主資產階級的，所以與血管裏流著貧下中農血的我格格不入！我走了！去尋找我貧下中農的、幸福快樂的大家庭！希望你們加強思想改造，盡快回到人民一邊來！霞。”
蘭蘭念畢，怔愣地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歎息說：“唉！怎麼弄下這事！一錯再錯！那時給她另取個名字，過個彌月，也可能就不會有這樣的誤會了。”
貴兒說：“你也別憂愁，我準備去一趟河南，到那兒向王喜夫妻解釋清楚，我想孩子執迷不悟，大人總該通情達理！”
“那你趕快去！孩子第一次出遠門，我不放心！”
貴兒走了。蘭蘭問：“大太太，郭霞真是你親生的嗎？”
大太太拍著腿說：“這還有假？要是有什麼法子能試驗，我真想讓試驗一下！”
形勢急轉直下，文化大革命已由兩派動嘴皮子辯論、麵紅耳赤地爭吵發展到要動槍動刀了。這天，田小林急慌慌跑到司令部說：“學習班連續死了幾個人，群眾中有議論，有傳言。對立派也在借題發揮大做文章！”
陳強說：“別害怕！我們對革命一顆赤膽忠心，就不怕流言蜚語！有什麼說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我們對敵人實行無產階級專政，敵人畏罪自殺這是很正常的事。膽放正！大膽革命！勝利屬於我們！”
胡小海“嘭”地推門進來說：“陳強，工總司糾集了很多人在街上貼大字報、散發傳單、演講，大有與我們決一雌雄的架勢！”
陳強怒不可遏，眼裏噴火：“媽的，逼我！”轉臉問，“武衛隊準備好了麼？”
胡小海說：“好了！”
“轉告何副司令，把工農武衛隊拉上糾糾寨，控製置高點！機槍對準楨州大街。紅造的隊員今天一律左臂綁紅布巾！以我的槍聲為號，見機行事，小心別傷著自己人！”“是！”胡小海跑著去了。陳強又喊，“田小林，集合學生隊！上街！”田小林轉身就走。“慢著！”他又叫住他，“告訴錢常有和梁滿倉，關了朗孟驛大門，看守好牛鬼蛇神，提防階級敵人破壞！”
“是！”田小林也跑著去了。
楨縣大街。牆上的大字報琳琅滿目——有白紙黑字的、有墨筆寫在舊報紙上的、有文字加漫畫的……工總司的學生散開在街上貼大字報。還有的人圍在一起宣傳、講演。
紅造的學生隊走上街頭，排頭一名打著“楨縣紅色聯合造反隊”隊旗。陳強、胡小海、田小林走在隊伍前邊。每個紅造隊員左臂都綁著紅布巾。
有人領呼口號：“打倒保皇派！”“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工總司的學生見紅造的學生隊來了也迅速集結。也有人領呼口號：“紅造反動組織滾出縣政府！”“保衛紅色政權！”……
兩隊學生對峙在縣城繁華地段西街口。
陳強頭一擺，胡小海喊：“行動！”紅造的學生“嘩”地散開，撕掉工總司學生貼的大字報，貼上自己寫的大字報。
鐵蛋說：“哎哎哎！那是幹啥？”
胡小海說：“要橫掃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撕他們的！”賴狗一聲喊，工總司的學生也動手撕紅造的大字報。
陳強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革命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誰敢輕舉妄動，嚴懲不貸！”
孫健說：“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上！”
陳強高喊：“造反有理！紅造的同學們！以牙還牙，狠狠地打！”
兩派學生混戰起來。工總司的學生向北敗退。陳強掏出手槍朝空中放了一槍——啪！糾糾寨的機槍便“噠噠噠”向大街射擊。孫健大喊：“紅造開槍了，快撤！”瞬間，工總司的學生便從大街小巷溜得精光。
圍觀的群眾紛紛逃避；店鋪關門停業；攤販落荒而逃……街上隻剩下紅造的學生。陳強又朝空中打了兩槍，糾糾寨的機槍停止射擊。
“哈哈哈！打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