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金玲沉吟說:“用辯證法一分為二觀點看,是好事也是壞事!”
“此話怎講?”
“一方麵,交上了陳強,你就如同進入保險櫃,誰膽敢欺侮你,他一定會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另一方麵,陳強將會使你晝思夜想,魂不守舍,學習退步。將來考學名落遜山……”
“滾你的蛋!胡說霸道!”
“說你心裏去了吧!哈哈哈……”
郭霞攆著打金玲,二人戲鬧著跑去了。
一大片棉花地,白花花的棉花開的耀眼。秋風習習,流雲浮動,一片烏雲遮蔽了太陽,投下一大片陰影。大太太和一群婦女腰內綁著棉兜在摘棉花。大太太看看天說:“這天怕要下雨了,咱們抓緊摘花,要是連綿一向秋雨,這茬棉花就損失大了!”
子善媽說:“管他呢!人家都不要你當婦女隊長了,你還操那多心幹什麼?”
“唉!咱是憑良心辦事,不是說當婦女隊長就操心集體的事,不當就不操心。”
“光咱操心有什麼用?”雙牛媽說,“你看那些蹲辦公室的、站櫃台的、開會的、唱戲的……人家急不?把咱這些癡熊大笨蛋支拐到地裏下苦哩!辛辛苦苦一年到頭還沒那些輕處漂的人掙的工分多。我說我那口子,你當支書哩!把那些輕處漂、吃閑飯的人往地裏趕!地裏產不下糧食喝西北風啊?人家還和我吵,說抓革命促生產!光抓生產不聞政治那是修正主義!”
老朱家的說:“這共產黨的政治也太厲害了!一說大煉鋼鐵,就連農業都不顧了,糧食黴在地裏收不回來!棉花踩在腳下也不心痛;一說大躍進就胡吹冒撂,什麼‘東風八員將,畝產萬斤糧’,那不明顯吹牛嗎?眼看家底越來越空,真要有個年饉怎麼受得了!”
老韓家的說:“可能全國都一樣!最近從山東、河南逃荒過來的人可多了!”
“潮流如此,也不是咱發幾句牢騷能解決問題的!順其自然吧!到時候事實會教育人的。”大太太貴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姓什麼?屬什麼?輕重幾何?決不把自己攪到是非窩內去。說畢,自顧自摘前去了。
老韓家的有心事,也放快手腳趕上去,挨著她小聲說:“大太太,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大太太手不停活說:“什麼事?”
“我有個表妹帶個女兒從河南老家逃難過來了,想在咱隊落戶,請你給貴兒說一聲。”
大太太從來不愛招攬閑事,一則是自家成分不好,怕人說閑話;二則不是自己非常要緊的事,她輕易不麻煩貴兒。可今天一聽說是個年輕婦女,不由自主就多問了幾句:“你表妹!多大啦?什麼情況?家內再那人呢?”
“唉!命不好!才四十出頭就死了丈夫,帶個十多歲的女兒,那邊遭災沒法過,投奔我來了!你看咱這情況,我養得起兩個大口嗎?你慫恿慫恿讓落下來,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人咋樣?”大太太的本意是問人長的漂亮不?可話一出口,覺得這麼問未免太露骨,緊接著就說,“可靠嗎?咱可不敢弄下惹人笑話的事!”
老韓家的那能揣摸出那心思,實打實說:“啊呀!咱知根曉底!沒一點麻達,我表妹名叫蔣秀英,老實可靠。她女兒名叫張華,十四歲,六年級畢業就失學了!現在不光急著落戶,還急著安排娃上學呢!”
大太太沒有聽到關於那女人美或醜的表述,蹙眉想了想說:“醜不?個子有多高?”話出口,自己也不覺紅了臉。
“不醜!不醜!”老韓家似乎才理解了大太太的意思,急著說,“個子比我還高一點,比我年輕漂亮多了!”
大太太點點頭,“行!我試探一下,行不行可就沒保證了!”
“大太太你盡心辦!辦成了重謝!辦不成也絕不怨你!”
一石激起千層浪。老韓家說的事在大太太心裏掀起了不小的波瀾,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太太早都想給貴兒成個家,一直以來一是沒個合適的相,二是她雖有那心思,但也有顧慮,怕貴兒有了新歡就把她撇了。所以疑疑慮慮這事就一直在心裏擱著嘴上說著卻沒有舉措。老韓家的一說有個年輕的寡婦,她心裏的第一反應就是給貴兒做媳婦怎麼樣?所以就順便問了那些本屬不當問的話。下工後,她就一直想這事,做飯心不在焉,吃飯食不甘味。蓄謀已久,真正付諸實踐了,卻有些猶豫不決。轉而又想,光說不做,這事要拖到何年何月?再想,還沒見人,也還不知能成不能,總還有回旋的餘地。這麼想著,猶猶豫豫穿越小門來到中院。
貴兒在北邊屋內叫:“姐,你這會兒閑了?”
大太太打了個激淩,這一聲叫,喚起多少美好回憶,她鎮定了下情緒問:“你吃飯了沒?”
“胡亂吃了點鹽開水泡饃。”
“吃飯能胡搞?我這向忙,顧不上給你做飯,你就胡搞啊!”說著,走到西邊郭霞的屋門口,推門向屋內看看,“郭霞上中學了,這屋子就空下了。”
“是啊!我說你上中學去了把你屋門鎖了!人家說,我不鎖!我鎖誰呀?還要我給她招護著別讓誰動她的東西!”
“死女子就張狂的不得了!”
“你屋內坐嘛!”
大太太進屋坐在椅子上,滿屋子打量著,塵埃浸積,物件淩亂,她長歎一聲說:“唉!沒女人的光景就這樣啊!”
貴兒紅了臉說:“姐,你想說什麼?”
“噢!是這麼回事,老韓家的老家一個表妹帶著女兒逃難到她這兒來了,想在咱大隊落戶你看行不行?”
“啊呀!不行!不行!”貴兒一口回絕,“大隊幹部為這等事頭都痛。前一向公社新來的崔書記要向咱大隊落一戶人,大隊幹急安排不下去,給那隊那隊不要!現在生產隊這副景況,多一口人就多一口人的負擔,分糧、分油、分錢……猶如在社員口裏搶食。社員意見大的很!你就讓她死了那條心吧!”
大太太吱吱唔唔說:“我也聽說當今外來戶口落戶難,不過,我想……”
“有什麼話你就說嘛!”
“我打問了!那女人四十多歲,死了丈夫,長的也不醜,我看你不如把那女人娶了,你也就有了家!再不要過這苦行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