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能耽擱！我這就去！”
郭福山問還套棚車去嗎？貴兒說棚車久不用，早都散夥了！他拉兒騾去請！隻是聽說王莊把王太醫定了個敵偽舊人員，受管製，怕行動不方便。
大太太說：“貴兒！不管怎麼樣都要把王太醫請來！你瞎好還是個在人前能說起話的人，把能使的本事都使出來喲！”
“嗯！我知道！”
貴兒快騾加鞭來到王太醫家，果然不出所料，王太醫受管製，政府也不讓他私自行醫！器械不全，藥也沒有！不過算是看在老主顧份上，問了問患者症狀，對他說：“啊呀！按你說的病情分析，娃得了尿路感染，別耽擱！趕快上縣醫院！如果逆行感染得了腎炎那就麻煩！再要引起尿毒症那就更危險！”
貴兒聽得頭皮都發麻，匆匆趕回家，述說了求醫問病的情況。建議連夜去縣醫院為孩子醫病！
郭福山憂慮地說：“那該怎麼去呢？”
大太太說：“咱倆去麼！你是娃他爹爹呢！不救娃誰救！”
“我老腿老胳膊的，再說也受管製，要去，還得給民兵連長請假！貴兒，你幫人幫到底，今晚就請你把娃送到縣醫院去！”
“何來的請字！我是娃的大大呢！娃病了我能袖手旁觀？”
大太太說：“那就快些拾掇！馬上走！”
貴兒套好了車說：“我看都去，到那兒看著孩子住好了！我再把車趕回來！民兵連長那兒你們別管，我去說。”
夜，縣醫院急診室。戴白帽、口罩，穿白大褂的高大夫給郭霞檢查，聽診、指壓腳腿肌膚、翻眼……然後爬在桌子上開單子，遞給貴兒說：“趕快送化驗室！”
貴兒跑著去了。一會兒化驗員端著器械盤來了，取了血樣、接了點尿又走了。
大太太問：“高大夫，你看娃的病怎麼樣？”
“不是正看著嗎？”高大夫看見郭福山俯首帖耳站在旁邊，說，“大叔，你坐嘛！那樣站著幹啥？”
郭福山點頭哈腰說：“是是是！”大太太暗暗瞪了他一眼。
貴兒拿來化驗單給了高大夫。高大夫看著化驗單，眉頭緊蹙，然後抬起頭說：“啊呀！這娃得的是急性腎盂腎炎，白血球一萬多，血色素隻有四克，嚴重呀！”
大太太著急地說：“高大夫，那該怎麼辦？”
“得馬上輸血！可深更半夜到哪兒找血源呢？”
大太太說我是她媽，我的血肯定能行！讓抽她的血；郭福山說不行！她一天操勞，身體本身就弱，讓抽他的血；貴兒說讓把他的血也查一下，如果行就輸他的，老東家身體也不太好。
高大夫看看貴兒又看看郭福山問：“你說什麼？他是你什麼人？”
貴兒鄭重其事說：“他是我原來的東家。我是他家的長工。”
“噢！我還以為……”貴兒笑笑。大太太把頭低下隻顧給郭霞擦臉。高大夫說，“這樣吧！把你倆的血都化驗一下，誰的行就輸誰的！快去！”貴兒拉了郭福山一把，相跟著出去了。高大夫慨歎說，“老嫂子，你這長工不錯呀！按說，解放了，長工最恨東家了！”
大太太心滿意足地說：“我這長工和其他長工不一般，當初來我家時是個十多歲的要飯娃，到我家一、二十年了！”
“怪不得！”高大夫頭點得像雞啄米。
貴兒跑回來高興地說他的血能用！已經抽了！郭福山隨後也進了門說，啊呀！化驗的說我的血還有點不行！大太太臉不由得有點紅，解窘說：“你年紀大了，血沒年輕人的旺，不行也在情理之中。”
貴兒問高大夫，血配好了看還需要啥？高大夫說暫時還不要啥，馬上給孩子輸液、輸血，抓緊治療一晚上再看。貴兒轉麵說：“老東家，孩子安排好了！大夫也給看著，我就把車趕回去了。你和大太太招呼霞霞。”
“還是你留下吧！我腿腳不便，跑腿不如你，再說，如果輸一次血不行呢！我的血又不能用。”
貴兒和大太太兩麵相覷。
沉默片刻大太太說：“也行！那你就把車趕回去。招呼好兩家的門戶，喂好兩家的牲畜。”
“那我走了！過一半天我再來看孩子。”
護士進來給郭霞紮好吊針，叮嚀有問題到護辦室找她就走了。貴兒搬了板凳坐到床邊，把郭霞的手放在手心裏撫摸著，郭霞微微睜開眼睛。貴兒輕聲問：“霞霞，想吃什麼不？大大給你買去。”
郭霞搖搖頭，看看輸液瓶內殷紅的血，用微弱的聲音說：“大大，那是你身上的血？”
“是呀！輸了大大的血我娃病就好了。”郭霞閉上眼睛，有兩顆淚珠從眼角滾落。
大太太坐在床另一邊說：“霞霞，再喝水不？”郭霞搖搖頭。“不喝就睡，睡一覺醒來病就好了。”
郭霞閉上眼睡了，不一會兒就輕輕打起了鼾。電棒發出柔和的白光，急救室內靜悄悄的。貴兒看了眼大太太說：“霞霞睡著了。”
大太太也看著他說：“你也睡旁邊那張床上歇歇，勞累了大半夜！”
“我不睡，你乏了你睡吧，我看著孩子。”
她搖搖頭：“我睡不著。”
“心放寬！娃沒事。”
“真難為你了！”
“說那話幹什麼！”
郭霞的病情明顯好轉，已轉到五病室10床上。大太太在旁邊給他喂糖水泡饃，臉帶喜色。貴兒從外邊走進來，擎著手內東西說：“霞霞你看！這是什麼？”
郭霞眼睛一亮：“啊呀！餅幹！我要吃餅幹！”從貴兒手內抓過來餅幹包撕開包裝取了就吃。
大太太說：“這娃這一向短下飯了，真能吃。少吃點！別又撐下病了！”
郭霞瞪了她一眼，把一片餅幹填到嘴內，用勁咀嚼著。貴兒說：“沒事！餅幹好消化，吃不著的。”
“大大，我還想吃……”郭霞仰著頭想著。
“想吃什麼？”
“對啦！酸梅粉！糖水把人都喝膩了，帶點酸味兒好！”
“行！一會兒大大到街上給你買！”
正說話間，雙牛爹、媽，子善爹、媽看望郭霞來了。大家都打招呼問好，把帶來的禮物送上。大太太說：“啊呀！來了就好，還帶東西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