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東東一副怪笑。王宏偉又逗：東東，你長大了幹啥呢？
見東東低著頭，半晌裏不言語。楓葉說：沒出息的東西，給你大伯說，你長大了想幹啥？
聽了媽媽的話，東東用手遮擋著臉，對王宏偉說：長大了，娶媳婦。
王宏偉說：娶媳婦幹啥？
東東說：娶媳婦生娃。
王宏偉說：生娃幹啥？
東東說：生娃放羊。
王宏偉說：放羊幹啥？
東東說：放羊掙錢。
王宏偉說：掙錢幹啥？
東東說：長大了娶媳婦。
楓葉被逗得笑彎了腰。
王紅兵還是憨憨地笑。
王宏偉說：東東的想法很實際，能夠實現，隻是現在要好好上學，將來謀個好工作掙錢娶媳婦，而不是靠放羊掙錢娶媳婦哩。
楓葉說：東東，你大伯說的話，聽見了沒有？
東東說：就你話多，咋能沒有聽見呢？
……
到弟弟家裏心裏全是高興了，王宏偉差點忘記了要說的正經事情。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樂極生悲，或許是看到弟弟一家的幸福，他的心情卻突然凝重起來。又生出了許多羞愧，自己不但照顧不了自己的弟弟，還需要弟弟的照顧。原以為自己比弟弟肚子的墨水多，愛情婚姻應該比弟弟更幸福，但是現實卻並不是自己想象的樣子。
王宏偉說：紅兵，你好好喝，我隻能喝幾盅，不能和你一樣的喝。
王紅兵說：那好，你喝酒不行，慢慢喝，多吃菜。
看見哥哥麵色收了剛才的陽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王紅兵說：哥，你來了，我高興，可看你現在的樣子是不是有啥心事？
見楓葉在院場裏喂雞，王宏偉沒有直接借弟弟的這個話題，說他來借錢的事情。他也不想當著弟媳的麵說借生活費這樣的話，那不僅會失了自己的麵子，也會失了他作為王紅兵哥哥的麵子，於是便岔開了話題，關切地問弟弟：紅兵，下崗後，你覺得生活過得都咋樣？
王紅兵說：好著哩，下崗不下崗一個樣，我都是依靠出力勞動掙錢，種地反倒比在煤礦上班還踏實。
王宏偉由衷地感歎說：那就好，隻要感到心裏踏實就好。
王宏偉懂得弟弟王紅兵的性格，人老實本分，不好高騖遠，也不想做多麼大的事情，隻要有飯吃，一家人的日子安寧就行。而勞動種地這種生活，就很適合弟弟。
其實，兄弟倆彼此都互相了解和理解。
弟弟王紅兵也知道哥哥王宏偉的情況和個性，雖然下崗了，但想讓他靠體力掙錢，比如去吃苦種地，就是把他殺了，他也不會願意。因為哥哥王宏偉小小的時候，在夥伴裏就表現出了一種孤傲和高貴。
王紅兵說：哥啊，可惜你的才氣了，無用武之地。
王宏偉說：就是啊，女怕嫁錯郎，男怕進錯行。
楓葉見兄弟倆聊的話題長著哩，也未見王宏偉把話題拉扯到借錢上，便招呼王宏偉說：哥，你們不著急，慢慢吃，慢慢喝，我去菜園摘豇豆去。豇豆吃不及都要齊刷刷地老了，我去摘些，你走的時候捎帶些回去。說著就順手提了門外的籃子，出了院門。
楓葉已經猜摸到了，王宏偉這次來她家可能就是借錢的事情。前頭父親王大信已經再三叮嚀了他們和姐姐妹妹，如果王宏偉向她們借錢，堅決不能借。而這也是王宏偉女人的意思，並提前要父親王大信給他們分別打過了招呼。王宏偉女人和他父親的意思是一致的，也是讓大家配合，逼迫王宏偉一把，讓他放下清高和架勢，趕快找點事情幹。
楓葉和王紅兵一樣，也是老實人，聽了王大信的話就記在了心裏。所以，王宏偉和王紅兵聊天，她就尋思著一直在旁邊聽著，害怕王紅兵一不小心說了實話，把錢借給了他哥王宏偉。而楓葉心裏並不想湊哥哥的短見，可她想父親和嫂子都要她這麼做，肯定都是一片好心。
王宏偉見弟媳楓葉出去了，這才給王紅兵說：單位一直沒有恢複生產，家裏的老本也要啃完了，想問你借點錢，支應一下生活，然後再想辦法尋點事情幹。
王紅兵說：哥，你要借多少？
王宏偉說：有了，就先借一千塊。
王紅兵說：沒有問題，你先吃飯，完了我給楓葉說，讓拿著折子到信用社給你取去。
吃完飯，王宏偉要走。
王紅兵把楓葉叫到睡房裏，說：把折子拿去給我取一千塊錢，我有用。雖然王紅兵沒有直接說是哥哥借錢，但楓葉心知肚明。
楓葉給王紅兵嘀咕了一陣，王紅兵才想起父親和嫂子之前的交代，便點了點頭。
從睡房出來後，弟弟王紅兵和弟媳楓葉的神情，讓王宏偉感覺怪怪的。楓葉先說話了，說：大哥，對不起，家裏倒是有兩千塊錢，前幾天讓我爸借走了，他說是給別人借的，還不知道別人還給他了沒有。
王紅兵圓場說：哥，那你回去的時候，順路就到我爸那裏問問，如果別人把錢還給他了，你就挪了先用。
王紅兵也想借這個機會好好勸勸哥哥王宏偉，要務實，都什麼時候了，還清高啥哩。盡管他知道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很好，哥哥一直很喜歡他，但同時也知道他的勸慰對哥哥王宏偉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於是，從哥哥來到哥哥要走，好幾次勸慰哥哥的話到了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沒有向弟弟借到錢，雖然在意料之外，但王宏偉倒也以為弟媳說的是真話，隻是弟弟的不動腦子，竟然讓弟媳知道了他去借錢的事情，這卻讓人有點生氣。因此，他對弟弟說：紅兵，你以後不管幹啥事要多用點腦子。
王紅兵理解哥哥的話中話，但也不方便解釋，便隻好嗯了一聲。
看哥哥騎著自行車走了，卻沒有給他們一家人打聲招呼，王紅兵的心裏卻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