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米兒看了信息,眼眶泛起紅潮。女兒心裏隻裝著戀人,竟完全忽略了母親。米兒寫道:放心。祝媽節日快樂!這時,又一個驚人之舉發生了。發生的時候,兩個人都猝不及防。阿香竟然將丈夫的手遞到米兒手裏。鳳卿抽回來,阿香又固執地送出去。弄得鳳卿和米兒都不知所措。

米兒這時才注意到阿香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鑽戒。那顆鑽石足有五克拉。戒指的造形雖不及米兒向俊石索要的那枚鑽戒繁複優美,卻格外光耀醒目。她現在看了這枚鑽戒,才覺得自己的那枚和她的愛情一樣有些華而不實。即使那樣華而不實的東西竟也出來作梗,就更讓米兒在阿香麵前矮了許多。

米兒撫摸著自己一百六十元買的那枚銀戒,心裏一陣悲涼。

米兒把手放到遠離阿香的桌邊,好讓她夠不著。可阿香忽然拒絕吃飯,以示抗議。鳳卿怎麼勸怎麼哄,都不理。米兒接過勺子喂阿香,也不行。大家都陷入了困境。一時桌上誰也不動筷子了。鳳卿望著妻子,淚水嘩嘩直流。米兒也埋頭抽泣。

好久,大家止住了痛哭。淚痕還在,笑容卻似朝陽微露,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吃吧!”鳳卿給米兒夾了一筷子青菜。米兒望著鳳卿,泣不成聲。

“阿香,你不乖。你讓我們的客人哭了。”

米兒起身,雙手搭在阿香的肩頭。她知道阿香的意思。現在兩個女人的心是相通的,卻並不共振。阿香看出了鳳卿與米兒的默契。她想成全些什麼,米兒不是不明白,可她能接受嗎?她心裏還有一個糾結的人影。他沒說出“分手”二字,她就沒有決斷的力。

米兒從手提包裏掏出一包紙巾,抖著手抽出一張給阿香擦絡繹不絕的涎唾水。阿香歪著頭,愣著眼,盯著米兒看。阿香嘴角使勁地抽動,展開,竟拉出了一個華麗的微笑。這微笑被剛回轉身的鳳卿碰到,鳳卿喜不自禁,蹲到阿香麵前,深情地貼著阿香的臉龐說:“老婆,你會笑了!天啦,米兒,你看,你快看,她笑了。你笑起來真好看!”阿香再一次努力地做著笑。米兒的興奮也調動起來。她專注地盯著這個奇異的女人。她發現阿香眼裏有一抹滿足的幸福,讓她無比感動。米兒熱淚盈眶,取下頭上的花環給阿香戴上。阿香一臉的開心,像個孩子。

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鳳卿和米兒都站起來。門外閃進一個環佩叮鐺的姑娘。鮮豔的寬擺長裙,上衣短小緊致,露著肚臍。她手裏拎著一串綠衣粽子,進門便驚訝道:“喲,有新人啊!這是我家廚子包的粽子,給你們嚐個鮮。”說著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鳳卿,聽說後來有個女妖在我走後也上台跳舞了。聽說你們配合的天衣無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這位吧?我還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哩,憑什麼她上你家吃你親自做的好飯好菜,我每次來卻要坐冷板凳呢?”那女子說著又憤憤地站起來。她雙臂環抱,飽滿的胸腑激動得一起一伏。

米兒很是張惶。鳳卿也有些局促不安。他張了張嘴,又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言辭。砰然一聲,一隻碗掉地上了。米兒發現是阿香把剛才喂她飯的碗推到了地上。阿香一臉怒色,手指不停地抖動。鳳卿趕緊抱住阿香的雙肩安撫:“沒事兒的,阿香。沒事兒,老婆。放心吧。”

“別裝慈悲了,好不好?別演戲了,好不好?鳳卿,你是男人。你很健康,你很年輕。我就不相信你會甘心守著這個活著的死人過一輩子!”

“你走吧。阿朵,別再來了。你來一次,阿香就氣一次。她受不了,我也受不了。”

“憑什麼?我等了你兩年,兩年追我的男人可以排成一個加強連。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嗎?為了讓你的生意紅火些,我學會了跳舞。你就一點不感動,不動心嗎?”

“阿朵,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無以回報。我知道我說的再多都沒有用。我對不起你!”

阿朵最後看了一眼米兒,狠狠跺一跺腳,哭著跑了。鳳卿走出門去,望著阿朵的身影好一陣發呆。

“坐吧!”鳳卿關上大門,給米兒拉過木椅。米兒卻如坐針氈。米兒沉默著,她等待著答案,又似乎一切都毋庸多說。

米兒起身幫鳳卿收拾碗筷。鳳卿嘴上推辭了幾遍,知道拗不過也就作罷。兩人在廚房和餐廳之間前前後後地穿梭說話。到了廚房,一個遞,一個接,往碗櫃裏放。米兒一副輕鬆的樣子說:“湖南是個好地方。連我的故鄉人屈原先生千裏迢迢,都選擇把生命托付給汨羅江。沱江,是不是也因為屈原先生命的名?一個粽子的力量不夠,要用一條江來托。”

“好巧!我也這樣猜測過,卻一直沒能確認。查了些資料,竟都不在‘沱’字上做文章。我想,就算是吧。我們自己給它認定。特別是在今天這個日子裏,怎麼設想,推測,對屈原先生都是不為過的。”

米兒聽鳳卿用了“我們”一詞,便覺得良心戰戰兢兢。在一位善良的弱者麵前,他們如此地靠近,她有巨大的恐慌。她望一眼阿香。阿香正睜大眼睛,偏著頭,望著他們倆。門風微微一吹,嘴角的哈拉滋飄出一張弓弦。那弦裏似有脈脈的樂音。米兒不忍聽,不忍看。

米兒提出告辭。在這屋子裏,她覺得自己是個很不和諧的音符,有喘不過氣來的抑鬱和不安。鳳卿挽留她一起去看劃龍舟,撒粽子。這些詞一出口,便在米兒腦海裏喚起無窮的向往。她多麼希望能有人陪著自己在異鄉過一個別致的端午節啊。可她望一眼輪椅上的阿香,還是堅定地擺頭了。米兒向鳳卿和阿香道了謝,眼圈一紅,走出了鳳卿的家。

米兒沒去江邊看劃龍舟,怕一不小心會與鳳卿遭遇。她來到虹橋上房。這是一間寬大的觀景閣。迎門一張鏤花的橡木屏風。屏風前是一張晚清遺下的吸煙床。靠兩邊的窗子擺滿成套的小桌椅。南北通透。有茶水出售。推開窗戶,浩浩蕩蕩的沱江和飛簷翹角的吊腳樓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