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 給文學一個理由]
我一直對文學懷有深深的愧疚,就像一個被生活所累的男子對忠情於他的女人,囿於一些世俗的羈絆,總為不能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憂心忡忡。
我的文學遊走在我生計的夾縫裏。一方麵,我不斷地受到文學的給養、柔情和恩惠。2000年,因為我在一些刊物上發過一些文學的東西,助我順利考入組織部,由教師轉入公務員。2004年,同樣是出示一本文學的集子,直觀地把我介紹給了省作協機關。一方麵,我緊摟懷中的鐵飯碗,為掙一日三餐衣食無憂不敢稍有懈怠。我把文學當作靈魂遮風避雨的帳篷,雨過天晴就棄之不顧。文學創作之於我,仿佛招之即來的女人。在我處於困頓、寂寞、孤獨的荒島時,在我的心因為一瞬的快樂歡呼、癲狂時,她一會兒像慈祥的母親,一會兒像善解人意的知己,一會兒像任我宣泄的出氣筒。
我對文學這種欺慢的態度由來已久,卻並非所願。我恨我的世俗和身不由己。因為公務員工作既來之不易,又旱澇保收,怎麼可以舍棄呢?我隻能把文學穿在極脆弱極敏感的內心上,成為聊以自慰、取暖的小夾襖。我知道她貼心巴肝,溫馨可人,可我仍然不能讓她體麵地在外麵招搖。文學於我,實在是一種私有的珍藏。它長在左右為難的夾縫裏,像一棵艱難的豆芽菜,讓我憐惜。
2005年,我借調到中央組織部研究室工作,理由是我在省委組織部借調期間寫過一些在全國稍有影響的言論,後來他們又來人現場命題作文,也順利過關。回顧走過的路,從教師,到公務員,以及這其中偶爾為之的文學創作,全是靠一支筆生活。由粉筆,到鋼筆,到電腦,文字的書寫似乎就是命運賞賜給我的謀生手段。這種周而複始的書寫,一圈一圈演繹著我生命滄桑的年輪。我能確信的是唯有貫穿始終的零星的文學創作,是我生命流出的涓涓汁液。這股汁液對於他人或許是可有可無的,對於我卻是澆灌生命之樹永不枯竭的溪流。
世上沒有一種職業比文學創作更孤獨,也沒有一種書寫比文學創作更甘之如飴。唯有手握文學創作的筆,才能得到精神的解放。這支筆是孤獨的,卻因為讀者的賞悅,因為書架的青睞,她們並不孤單。隻要這世上還有一個讀者,而且這位讀者與我們素不相識,我們的作品便有存在的意義,我們的書寫便有恒久的快樂。文學創作的筆是如此的自由,如此的高貴,如此的平等。即使有人想要掠奪去,那也隻是一種可笑的奢望。因為這支筆隻忠於寫作者內心。她是如此的忠貞,即使老之將至,卻愈顯深情、嫵媚和生機。
我的腳像蓮深陷在世俗的泥濘裏,惟有一顆心探出頭來,期待文學吐露水芙蓉的高潔。我隻想告訴我的文學:你永遠是我靈魂的避難所。
(原載2009年《武漢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