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唐際中教授(2 / 2)

這時,黎老師插話道:“所以有人說,不應該將太平天國定位為農民起義,而應該看作是邪教暴亂?”

唐老道:“邪教暴亂?這就有點妖魔化了。其實,農民起義也好,邪教暴亂也好,對統治者來說,它都要檢討自身,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才會出現這種全國失控的局麵?”

到這時,胡晨陽其實已經聽出了唐老的意思,他並不讚成“妖魔化”太平天國,同時,也不讚成過度美化農民起義。

果然,唐老道:“政治家們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對於太平天國的評價,總是按照對自己有利無利來作評判的,或者妖魔化,或者過度美化,我不讚成這樣做,我主張看結果,從結果看:不光是太平天國,任何一次大規模的農民運動,對社會經濟、人口的破壞都是巨大的,而對於封建政治製度的改變,卻微乎其微,不要說那些失敗了的農民起義,就是成功了,又能如何?朱元章算是成功了,李自成也成功了一大半,那又怎麼樣?‘總把新桃換舊符’,換的不是製度,是政權,是皇帝,如此而已。”

胡晨陽道:“唐老的意思,我懂了。”

“懂了就好。”唐老道:“這個話題不宜多說,點到為止,嗬嗬。”

胡晨陽道:“好,再請教一個問題,曾國藩鎮壓民太平天國以後,有人勸他把握機會做皇帝,這種‘登頂’的誘惑,對他真的沒有吸引力嗎?”

“沒有。”唐老道,“要知道,曾國藩此人,是華夏傳統的主流文化培養出來的成功者,在人生態度上,就是‘三立’,立德,立功,立言,也叫做‘三不朽’,要在這三方麵有所成就,並不需要做皇帝。要說機會,三國時的諸葛亮比曾國藩更有機會做皇帝,諸葛亮做了嗎?沒有,如果做了,曆史就不是這麼評價他了,可能比曹操還不如。”

胡晨陽道:“也是。”

唐老道:“曾國藩達到了很高的人格境界,可以說是‘內聖外王’,何謂‘內聖’?是心中充滿聖人的學問和道德,並以此塑造自己的內心世界;何謂‘外王’?就是施王政,行王道,也叫仁義之政,仁義之道,曾國藩平定太平天國之亂後,既沒有選擇做皇帝,也沒有激流勇通,而是頂著壓力、硬著頭皮做事,興科舉,辦洋務,送優秀子弟出洋留學,將混亂了十四年之久的社會重新納入正軌,使東南十四省的老百姓重新有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這是百姓的幸運,也是曾國藩本人的幸運,成就了他的內聖外王,曆史上,能做到這一點的,寥寥無幾啊。”

說到這裏,唐老看了胡晨陽一眼,道:“官員都講政績,政績是外在的東西,是屬於‘外王’那一部分的,沒有內聖,何來‘外王’?那麼,曾國藩的內聖,精華的東西是什麼?其實就是四個字,‘修、立、儲、養’,也就是修身,立誌,儲備才幹,培養聲望。曾國藩的才幹,是儒法道三家並用,所以他能左右逢源,這個很厲害,曾國藩絕對不是一個食古不化的書呆子,做人做事,他比諸葛亮做得還好。”

聽了唐老的話,胡晨陽又有熱血沸騰的感覺。

唐老又道:“晨陽啊,十多年前,你就對曾國藩感興趣,今天,你已經是從政之人,仍然如此關注曾國藩,我很高興。有人說,我唐際中是曾國藩的‘異代知己’,這個說法,我比較認同,哈哈!所以,我也想跟你說:曆史上,內聖外王的政治家,有,不多,諸葛亮算一個,曾國藩算一個,周總理也算一個,建議你好好研究他們,也成為他們的‘異代知己’,或許,你會因此而得到一些政治智慧和道德勇氣。”

胡晨陽鄭重道:“我記住了。”

……

從唐老家出來時,黎老師道:“晨陽,唐老對你期望很高啊,內聖外王。”

胡晨陽道:“十多年前,我沒成為唐老的先生,讓他很失望,我至今都很內疚。”

黎老師道:“其實,你的選擇是對的。建國後,太祖要是多研究一點經濟學,少研究一點24史,恐怕會少搞一些政治運動?”

胡晨陽微笑道:“黎老師也很開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