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劉學偉的理想(2 / 3)

學偉聽罷,眼睛都綠了,喃喃地說:“那不變成她泡我啦?”

“何止啊?簡直就是死皮賴臉地纏著你不放。告訴你吧。我琢磨了八個晚上才想出來的泡妞必勝的不二法門,就是,讓妞們來泡你。我下半輩子就靠它混飯吃了。不是看在多年的兄弟的份上,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會講出來。”

“到底是鐵兄弟,來,這包煙你先拿著抽。”

過了幾日,碰見了學偉。我問:“邢魚把你泡到手了嗎?”

“還沒,”學偉垂頭喪氣,“她問我是不是有病?何解老是翻白眼?”

“我又沒教你翻白眼,是教你矜持,給她心理壓力。”

“還壓力?我的心理壓力不曉得好大?她這幾天快活得不得了,跟那幫小白臉打情罵俏,騷得看不得,根本沒時間搭理我。”

看來上上之人用上上之策,下下之人隻能用下下之策。

“偉哥,別泄氣,感情的道路總是曲折的。你雖然長得不算特別難看,但也不像鐵軍那樣的驚豔之美吧?雖然口袋裏有幾個零花錢,但還不算揮金如土吧?雖然認得幾個字,但還不算才華橫溢吧?人家老百姓家的女兒從小到大也生長不易,憑什麼說泡就讓你泡了?教你最後一招,烈女怕纏夫。每天到她宿舍樓底下唱情歌,往她抽屜裏塞情書,她是自己在宿舍裏做飯吧?明天割兩斤豬肉帶去。莫,你莫笑,俗,是俗了點,但我們要的是效果。去吧,兄弟等著你的好消息。”

接下來的一個月,劉學偉寫了二十六封情書,創作了無數的病句。我還記得其中一首詩情真意切,其中有句:“如果你是淩晨初放的百合花br那我就是六點十分的露水br我願化作那肥皂br觸摸你的每寸肌膚。”但這一切都是肉包子打狗。

那段時間,劉學偉經常曠課。一走出課堂就像出了牢房似的,自由的空氣多麼清新。但很快學偉就感到了無聊,於是,他決定邀請隔壁教室的鐵軍一起曠課。

學偉貓著腰,悄聲喊道:“軍軍,走羅,打散煙吃去。我請客。”

鐵軍因為個子高,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他擺擺手,示意是班主任苗老師的課,不敢曠。

學偉:“怕麼子羅?苗麻子她又不是你屋裏堂客?”

鐵軍不再理他,繼續上課。

學偉無趣,又怨又恨,隻好一個人出了學校。在南雜店打了兩根散煙,看見櫃台裏有鞭炮,靈機一動,便問:“有大炮竹嗎?”

“有雷鳴。一毛錢一個。”

“買一個。”

學偉拿著這種叫“雷鳴”的大炮竹,含著笑,溜到鐵軍班教室的後門口。

學偉把爆竹點燃,從門縫裏彈了進去,轉身躲進了走廊裏。

三秒鍾後,聽見裏頭一聲悶響,整個教室窗玻璃“嗡”地來回彈了幾下,幾乎震碎。

其時正是冬天,教室裏沒有取暖設備,門窗緊閉。有些怕冷的女生還用報紙、棉花把窗子的縫隙堵得不進一絲冷風。整個教室嚴實密縫,所以炮仗是悶著炸開的,威力無比。

據鐵軍描述,當時苗麻子老師的教鞭掉在了地上,還有一個男生正在打瞌睡,被嚇得騰地一下站起來茫然四顧,以為地震了。坐在靠近門口的一個機靈男生奪門而出,然後回頭把著門框探頭往裏張望。幾個膽小的女生被震哭了,教室裏的其他人都呆若木雞。

這個玩笑有點過圍,但學偉覺得有意思極了。

許多人總是抱怨生活的無趣,卻舍不得像劉學偉這樣尋找甚至製造快樂。

我跟鐵軍不一樣,沒人喊的話我會規規矩矩地上課。但隻要劉學偉一喊,我就跟著跑出學校來了。人們總以為,兩個沒意思的人會比一個一個沒意思的人有意思,其實不然。曠課的我倆像兩隻喪家之犬,從青少年宮走到五一路,又從五一路走到中山路,再從中山路轉回青少年宮,看見了不少裙子下的粗腿,沒覺得多有意思。

路邊有不少擦鞋妹向我們打招呼。我說:“你請客吧!”兩人擦完鞋,學偉丟了張十元的票子,等著找零。我窮極無聊,對那小姑娘說:“叫聲叔叔就不用找了。”小姑娘喜出望外,趕緊叫:“謝謝叔叔!”學偉瞪了我一眼:“你有病。”低頭一看,那小姑娘提著小板凳已竄出老遠。學偉拔腿就追。兩人在馬路上大呼小叫你追我趕,好不熱鬧。忙乎了好一陣,追回了錢的學偉已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圍觀者中一位熱心腸的堂客罵道:“不要臉,大白天搶擦鞋妹子的錢。缺德!”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我對學偉說:“回家多悶啊,幹脆請我吃飯吧,今天給你個麵子。”

“你他媽害我跑了一下午,還叫我請客,做你的夢咧。”

“這樣,我負責把邢魚叫出來共進晚餐,怎麼樣?”

劉學偉頓時眉開眼笑地說:“那我要回家換衣服。”

學偉不聽我的勸阻,堅持回家換了一套相親的正裝,檸檬黃色的襯衣、雪白色的西裝短褲(一看就是第一次上身),紮了一條花領帶。好漂亮好打眼,親像一個興衝衝的嫖客。而灰頭土臉的我,顯然就是那個剛剛接到一單生意的皮條客。而邢魚豈不就是……

一個小叫花子把手伸向學偉。這是一個有眼光的叫花子,並不指望我。

劉學偉最看不得身體健全的乞丐,於是高傲地看了他一眼,用資本家的派頭大聲吼道:“滾開。”他想引起路人的注意,不然他這條二百元一條的白短褲就白買了。

對方不依不饒,執著地把手攤在他麵前。

學偉說:“回家種田羅,莫在這裏害。”

我在一旁攛掇:“喊爸爸咯,喊爸爸他就會給錢。”

“爸爸,爸爸。”

劉學偉對我怒目而視:“你有病吧?”

那個小叫花子見我們嬉皮笑臉,愈發來了表演欲。隻見他退後幾步,然後一個衝地臥倒,像一個滑冰選手那樣在地上溜行了幾米,抱住學偉的小腿繼續哭喊爹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