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方玲的貧民生活
智力競賽的訓練中,我和藝術家的臨場狀態都挺好,隻有方玲這位電腦,好像是沒電了似地總是打不起精神來。
“2356乘上857加上17824減去43708得多少?請回答!”本來像這樣的速算題,平時對電腦方玲來說,隻是小菜一盤。可現在偏偏答不上。連氧的原子量是15.999,黃金分割的算式這樣不算複雜的題,她都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竟然讓我嗑嗑巴巴地搶答上了。
方玲絕對是心不在蔫。李老師也看出一些苗頭,問她,你是不是病了?哪兒不舒服?
方玲就是不說。
方玲也沒有在學校吃飯,她說她必須得回家。大校長拿來的奶粉麥乳精豆奶和大棗,她都拿走了。那東西藝術家根本就不需要,我家也不缺。我對方玲說,我送送你吧,她都搖搖頭。堅決不讓送。這以前和她同桌的汪霞早就偵察到了,方玲從來也不向別人說她家裏的事,也不讓同學們讓她家裏去串門。咱都得尊重人家的個人隱私呀。我看到方玲走到學校門口的老槐樹下,又悄悄地停住了腳步,默默地和老槐樹說著什麼。那老槐樹的葉子長得鬱鬱蔥蔥,但畢竟這已經到了秋天的季節了,樹尖上的葉子在悄悄變黃了。
連續幾天的訓練,方玲都打不起精神來,她的眼裏布滿了血絲,顯得很疲勞,有些憔悴。一次我們正緊張地練搶答時,她竟然像上自習課時美滋滋地打起呼嚕來了。
該給她點顏色看看了!我劈頭蓋臉地把她好一頓批評,我一激動,詞就特別多,啊,一練你就困,一困你就做夢,你,你真是一枕黃粱,一意孤行,一蹶不振,一事無成,一落千丈……簡直是秒語連珠,我想著下一個帶“一”的成語呢。
付洋洋這個藝術家在一旁添油加醋,他反應也是特別快,一元方程!含有一個未知數的方程叫一元方程,比如2X+4=8,回答得完全正確加上10分!我們三人都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方玲突然一本正地對我說,智力競賽所有數理化方麵的題我背下來了,競賽時我肯定都會答上的,請你們放心好了,我會的。我心裏有數。現在讓我回家行麼?方玲此刻就是用乞求的語言來說了,我求求你們了,還不行嗎?
方玲在我們班張口求人的時候極少極少,汪霞說她一次考試時,方玲正用著的圓珠筆的筆杆折了,她都不求人借一隻筆用,而是堅持著捏著那細細的筆芯把一頁又一頁的題答完了。
所以,時間競賽的大戰在前,我們還是給方玲開了綠燈。可後來連續兩天,她有空就往家裏跑,像是家裏有什麼比智力競賽還重要的大事。問,問不出來。為了摸清這個“電腦”的線路,我和藝術家毅然決定采取“跟蹤追擊法”去一趟方玲家。
就是這一次我們的“微服私訪”讓藝術家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振顫。
他自私的思想從靈魂深處開始了轉變。
方玲家離學校挺遠呢,我們騎著自行車穿過大街過了小巷,在離鐵路不遠的一座七八層高的住宅樓後,方玲拐進了一排低矮的小平房裏。這裏是一片棚戶區呀,我真沒有想到,在我們這個繁華的城市背後,還有這麼破舊的房子,這裏就要快動遷了,我們隨處可以見到那房子的院牆上寫著一個個大大的拆字,拆字還用圓圈圈了起來。因為快搬遷了,這裏到處顯得很亂,像一個大垃圾場。方玲騎著車子走進了一個小院子裏,哦,這就是她的家。這個小瓦房至少也有三四十年了,這些年方玲就是住在這麼一個破地方呀。房子上豎著根電視天線,顯然她家還沒有安閉路電視呢。在周圍的高樓大廈麵前,方玲的家就像大樹底下的一個小蘑菇,太陽也許隻有在正午的時候,才能通過天窗到方玲家光顧一次,狹窄的房後的胡同裏,氤氳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黴味。
藝術家扯著我的衣角,學著一部老電影裏鬼子進莊的台詞,悄悄地,打槍的不要!我們倆把車子扔在了一旁,輕輕地來了個鯉魚跳龍門,翻牆來到了方玲家的後窗下。
屋裏的光線很暗,過一會兒才能看清牆角擺著幾件舊家具。方玲坐在一個竹凳上,麵前堆著零亂的紙殼紙卷什麼的,她手裏拿著剪刀漿糊像個機器人一樣正緊張地操作著,她在糊什麼呢?藝術家付洋洋和我對視了一下,猜不出來。
這時躺在方玲對側的一個舊木床上長著絡腮胡子的中年人說話了。哦,這人肯定就是方玲的老爸了。他像病的很厲害,下不了地的。咦?班裏好像有誰說過,方玲的老爸幾年前出過一場車禍,一直在臥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