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隔壁又來了幾個親戚敲門,敲了半天沒有人應聲。但是這幾位親戚顯然是見多識廣,並且非常有耐心,就在門口等著,等幾分鍾就敲一次門。這樣堅持了幾個小時,韓楚忍不住了。韓楚打開自己的門,說:“別敲了,他們帶學生下去實習去了,十天半月回不來。”
韓楚的意思當然是想打發他們走掉算了。但是這幾位不吃這一套。他們對韓楚笑笑,並且敬上香煙。韓楚說不抽,不會抽。但是既然對方敬煙了,韓楚就問他們找這二位有什麼事。
“是這樣,”中間的那個大漢說,“我是他三舅,我們拉來一車蘋果,市場上不讓賣,我們總不能再拉回去吧。”
說著,“三舅”拉著韓楚到走廊邊,往下一指。韓楚果然看見下麵停了一輛卡車,卡車上是一筐一筐的蘋果。
韓楚下過鄉,知道鄉下人的難處。
“三舅”很會察言觀色,見韓楚動了惻隱之心,馬上命令手下人搬一筐蘋果上來。韓楚趕緊阻止,說:“別,別,別。讓我給你想想辦法倒可以,如果你一送蘋果,性質就變了,我反而不敢幫你張羅了。”
“三舅”說:“行,就按您的意思辦。”
韓楚想了想,說:“要麼這麼著,你們就在這裏買,價錢便宜點,這裏老師多,一家買個十斤八斤也就差不多了。”
“那感情。”“三舅”激動得就差下跪了,連聲說謝謝。
不知道是因為太無聊想找點事情做,還是因為那天搭錯了哪根神經,反正韓楚居然跑到教授樓那邊張羅著喊人到小單間底下買蘋果。韓楚一喊居然還喊來不少人。一時間小單間底下居然排起了長隊。
這也不奇怪,喊人出來買東西是常有的事,後勤部門就經常幹這種事,既算是給教師謀了福利,又在裏麵多少撈一點好處,所以韓楚來回一喊,教師們以為又是後勤處搞來的東西,後勤處搞來的東西肯定比市場上便宜,所以聽到喊聲大家紛紛提了籃子奔小單間而來。一時間,小單間前比真正的飛機場還熱鬧。
蘋果確實比市場上賣的便宜,大有供不應求之勢。
韓楚這時候依在二樓的涼台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他很開心,仿佛自己參加了一次有意義的社會實踐,又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人做了好事心情總是愉快的。
然而好景不長。大約賣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冒出幾個穿便衣的人出來,聲稱自己是稅務局的,說要把幾個農民帶走,還說要把蘋果全部沒收。
農民最怕的就是這一招,幾乎要對那幾個人下跪了。“三舅”趕緊上來求韓楚那主意。韓楚覺得自己有責任,於是到樓下來,問幾個人是幹什麼的?其中一個人掏出工作證,韓楚接過來一看,還真是稅務局的,於是就問為什麼要抓人?幾個人反問韓楚是幹什麼的?韓楚說是教師。幾個人說教師有什麼了不起,管你屁事。
幾個人這樣一說,周圍的人不願意了,因為周圍的人全是教師。甚至有教授。這時候,法律係司徒教授發話了,司徒教授說:“你們幾個既然是稅務人員,在執法的時候為什麼不穿製服?收稅可以,為什麼要抓人?是誰賦予稅務人員抓人的權力?為什麼要沒收農民的東西?蘋果沒收以後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司徒教授的幾個問題問得幾個人張嘴結舌。但是他們是不會就此認輸的,事實上,新中國成立幾十年以來,也從來沒有執法人員當眾認輸的先例,於是其中一個惱羞成怒,罵道:“老東西,你不要倚老賣老,我們現在是執法,你少在這裏咬口舌!”
這一下不得了,年輕教師中就有幾個是司徒教授的學生,於是情緒一下子失去控製,竟然七手八腳把幾個人打了一頓。
當天傍晚,學院保衛處就領著公安把韓楚抓起來了。
韓楚的嶽父和司徒教授一起找到院長,說這不管韓楚的事,司徒教授還以他自己的人格保證韓楚根本就沒有參與動手打人,於是要求學院出麵請公安局當場放人。院長苦著臉說:“麻煩大了,今天下午區稅務局就來人了,如果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們的實驗工廠,小賣部甚至學生食堂的小灶部都要交稅,每個教授每個月都要交個人所得稅。現在千萬不要提放人的事了,如果一個人的犧牲能夠平息這件事,我自己都寧可去給他們關上幾天。”
後來還是司徒教授出麵找到公安部的大頭頭才把韓楚搞出來,但同時司徒教授打聽到:是學院後勤處的人打電話給稅務局的,他們認為韓楚搶了他們的生意。
韓楚一氣之下跑到深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