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裏的山溝裏有個三線單位,成了我的落腳點。
一係列的變動、發配雖然是壞事,但對我說卻另有負麵,我不僅在1967年亂中偷閑回故鄉結了婚,1968年還得了兒子,1970年到達偏遠的三線單位後,這裏為了穩定職工情緒,有個優越條件:可以遷家屬。1970年ro月,我千裏迢迢奔回故鄉洛陽,帶著母親和妻子、兒子還有一口鍋、一個罐等幾件行李搭火車經漢口(當時焦枝鐵路尚無客車運行)又乘汽車輾轉到了當陽新春大隊(白廟村)安家落戶。待貫了平原生活的母親突然來到這個人煙罕見的山區自然有許多不習慣,但母親感到落心的是終於和兒子、媳婦、孫子團聚到了一起。母親畢竟是老了,再不能像年輕時地裏活、屋裏事風風火火的張羅了。但母親是個要強的人,她每天要侍弄孫子、孫女(我1971年添一女兒)還要給我們燒火做飯。山區的生活是清苦的,但能夠全家人團聚,我想這一段母親的心情是舒暢的。
1980年我調到縣文化館編輯文學輔導刊物《長阪坡》,全家人也由山區遷入縣城。環境雖比山區略有改善,但母親已過了古稀之年,當時物資生活奇缺,每人每月是一斤油一斤肉,憑票供應,有時還買不到。1981年春節前,全家集中4份肉票買了個豬頭(一個豬頭整下的肉要比4斤肉多些)·,因母親患感冒十多天了,想讓母親好好改善一下生活。農曆臘月二十七中午,在床上躺了多日的母親突然有了些精神,穿衣坐了起來,洗了臉。我問母親想吃點什麼?母親說想吃兩塊蛋糕。於是我即上街購買。當時整個當陽城僅副食品公司一個門市部和兩個小雜貨店有食品賣,我跑遍了這些地方,除了少許不知放了多久的餅幹之外,就是找不到蛋糕。中午隻有盡家中憑春節票買回的雞蛋煮成荷包蛋給母親吃。下午三點多鍾,母親突然感到胸悶,我抱著她喂了水喝,漸漸母親說:“不喝了,不喝了……聲音越來越小,她在兒子的懷抱中漫慢睡去……
苦命的母親,在她走完人生七十六個曆程的最後也未吃上蛋糕。
拳拳回歸情
―獻給妻子
1989年9月26日晚上,第38次特快列車加點54分由武昌站開出,風馳電掣般飛向北京。
列車在荊楚大地上疾馳。有節奏的鏗鏘韻律和從窗外飄進的徐徐夜風,使人正好入睡。可是坐在第5節車廂內靠窗口的中年婦女,幹廢舊物資回收工作的常蓮娥,卻怎樣也難以入眠。列車員過來了,這個不僅臉蛋兒長得美,且口也甜的姑娘已經在車廂內來往穿校多趟了。‘洛位代表們,我們這節車廂,是中共湖北省委為湖北省赴北京參加全國勞動模範大會代表包下的專門車廂。我代表列車全體工作人員向您們學習、致敬!我們有服務不周的地方,請代表們多多批評指正。本次列車到達首都的時間,是明天下午1時30分。現在請代表們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我們隨時前來服務。”聲音又甜又美。湖北省赴北京參加全國勞動模範大會代表團團長、副省長韓宏樹過來了,又是一番詢問和安慰,關懷倍至嗬!
常蓮娥仍然不能入睡,心中想到的隻有北京二字。北京,人民共和國的首都,黨中央所在地,多麼神聖嗬!這時,隻有這時,她才深深理解了曾經參加過抗美援朝的丈夫,給她講的那段有關北京的故事:1951年元月,我和戰友們由祖國的大西南乘輪船至漢口,又改乘火車北上,赴朝參戰。根據行軍路線看,途中經過北京。北京,是首都、黨中央、毛主席的所在地嗬!同誌們都興奮不已,認為能夠看上一眼北京城,隻一眼,這一去即是戰死國外,也會含笑九泉。可是列車到了豐台,就轉向偏東方向而行,並且是晚上。眼看大家熱切的願望要落空了,途中突然有位同誌喊道,看,那就是北京城,一片燈火。惚地“下,同誌們分別擠往四個車窗口。是罐子車,車窗太小,幹脆
就將車門打開,用兩付行軍擔架橫著作欄杆,齊刷刷的站在車門口,哪管寒風刺骨。指導員喊了一句,向北京敬禮!同誌們一致舉起手來。機槍班王大個子,滿臉熱淚站了足足半個小時。1954年我們凱旋歸來,又一次路過北京,同樣沒有進市區,但這一次是白天,看到一片煙囪和樓房。我們像見到了久別的母親,又一次流著熱淚向北京行軍禮,有幾位同誌竟然失聲抽泣起來。是嗬,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保衛祖國,保衛黨中央、保衛毛主席,三年的惡戰,我們付出了沉重代價嗬。不少戰友長眠在異國的土地上,包括機槍班那個大個子……常蓮娥這次上北京雖沒有戰士們那種出國前的依戀,凱歸後那種悲J嗆的博大情懷,但作為一個共產黨員,到北京黨中央所在地,總有那種回娘家和即將見到母親的激動心情。是嗬,為了給黨旗增光輝,她這個女共產黨員,率領著四、五個姐妹們,十多年奮戰在廢品收購的崗位上,有時出車送貨在外,有時走鄉串戶,不管別人不屑一顧的冷眼,忍受著來自某些人的冷嘲熱諷,用勤勞的雙手變廢為寶,為國家創利,在全省同行業中,數年名列前茅。在這個平凡的崗位上,她這個女共產黨員連續6次被評為縣(市)勞動模範,9次獲省級授予的優秀合作社手、勞動模範、優質服務先進工作者稱號。這次她到北京出席全國勞動模範和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是一個共產黨員來向黨中央、向全國人民作彙報嗬!她的心情怎麼得以平靜呢!1989年9月27日下午2點多鍾,出席全國勞模大會的湖北省代表團到達人民共和國的首都北京。車站上,鑼鼓聲,鞭炮聲震耳欲聾。黨中央所在地到處有鮮花,處處是歡聲笑語。中央領導同誌的接見,首都工人階級的親切關懷,各代表團之間的親切交往,都給常蓮娥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最使她難以忘懷的,是同黨中央和國家領導人的合影。當他們三千多名代表剛剛將隊伍排列整齊,不知誰突然喊了一聲:看,黨和國家領導人過來了!
真的。鄧小平、江澤民、楊尚昆、萬裏、李鵬……他們頻頻向代表們招手致意。鄧小平的臉是那樣慈祥、和悅,像位長者來看望下輩,又像同誌之間來敘手足友情……
合影時,常蓮娥站在第四排,位置夠靠中間了,在她前排不遠處的中央首長,恰恰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防部長秦基偉。對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常蓮娥從丈夫那裏聽到過他的不少故事。1948年準海戰役中,這位劉鄧大軍九縱隊的司令員,曾一把將一個在急行軍中的13歲小司號員抱起來,要把他留在縱隊司令部裏。後來小司號員幾經折騰,才得以‘逃膨,。1952年在朝鮮上甘嶺戰役中,這位誌願軍的優秀指揮員又見到了已經17歲的小司號員,鼓勵他把衝鋒號吹響些,吹出巧軍的軍威來。上甘嶺戰役我軍取得了偉大勝利,載入曆史史冊。以上是常蓮娥丈夫的兩次親身經曆。現在這位將軍近在咫尺,常蓮娥多麼想上前向將軍說一句:將軍嗬,作為您曾率領過的那支英雄部隊的軍人妻子,我沒有為英雄部隊抹黑嗬!首都的夜晚並不平靜,國慶44周年的到來,全國勞動模範和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的召開,喜事一件接著一件,人民共和國的首都,中國共產黨黨中央所在地打扮得莊嚴而美麗,看,十裏長街,花團錦簇,火樹銀花,日夜喧騰。湖北省勞模代表團下榻在總參招待所,這裏雅致而舒適,但代表團團長、副省長韓宏樹和招待所領導老有些牽腸掛肚,每天都要到各代表住的房間檢查幾次。
“大家有什麼不習慣講出來嗬,需要什麼就找我們嘛。”‘嬰抓緊時間休息好嗬,明天國務院李鵬總理請我們到勞動人民文化宮參加遊園會,晚上到天安門廣場觀焰火,看歌舞。2號以後全國婦聯、共青團、工業部、農業部、商業部都還要請你們出席座談會哩o''“韓省長,”與常蓮娥同住一個房間的宜昌地區農業勞動模範熊作鳳,喊住韓宏樹報告道:‘愉蓮娥想請假回去。”
“怎麼?想家啦?”韓省長詫異。
常蓮娥就這麼怪,過去她對北京,對黨中央所在地是多麼向往嗬。她曾對人說過,一個共產黨員到了黨中央所在地,一定會像見到親娘樣痛哭一場的。可是到北京才三天,她又覺得她當陽那個經常是雜亂的,大聲、小聲麼喝的廢品收購門市部是多麼親切和溫暖,那裏又有多少事情在等待著她嗬!不是定好國慶節後與宜昌八一鋼廠、洪湖紙廠簽訂冬季供銷合同嗎?還要到武穴、沙市、荊門收銷貨款呀。韓宏樹聽著她的訴說,隻是笑:‘來開會也是工作嘛,並切是更重要的工作。即來之,則安之……
,體麼張道槐同誌怎麼提前回廣州了呢?”常蓮娥找出理由提問。“老張是趕回去與外商簽訂合同,加拿大的一個大老板。對外商我們要講國際信譽,是國務院領導特批準的。你們好好休息吧,別多想啦!"
韓省長走後,熊作鳳對常蓮娥說:‘稱怎麼悠想你的門市部,我看你的典型材料上說,為了趕回去上班,你在母親重病當中··…尹這話撩起了常蓮娥的一件傷心事。
就是這一年的二月末,常蓮娥接到了洛陽老家發來的一封加急電報“母親病危速回”,她的心碎了。可憐的母親因中風已經臥床兩年多,在此前一年―1988年,父親因腦溢血去世時,她曾匆匆趕回去參加葬禮,當時已臥床一年多的母親,用僅能活動的一隻手拉著女兒說:“蓮娥,到我臨‘走’之前,你可要多回來兩次,讓我多看上幾眼嗬!廳她流著淚答應了母親。當時她確實下過決心,每個月都有假期嘛,一個季度集中使用一次,足夠回家看一下母親了。可是工作一忙,她沒能兌現。
現在母親病危,常蓮娥回到了故鄉,她走進故宅,心情沉重得像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母親還在人世嗎?兩條腿像灌鉛樣沉重,盡量將腳步放輕些……是嗬,故宅依舊,但她已不是當年背著書包放學回來的小姑娘了。那時每進了院子門,她會像小鳥一樣飛到母親身旁。妹妹見姐姐回來了,上來接過常蓮娥手中的東西,木然的告訴姐姐:母親近幾天已昏迷過去兩次了,不斷喊叫著遠方的女兒……不管怎樣,常蓮娥的心總算落了地,因為母親還能看上自已幾眼。她快步撲到母親病榻前,輕聲呼喚著:‘娘―我回來了。'’守候在一旁的嫂嫂和弟媳,也幫著傳話:是蓮娥從湖北當陽回來了。母親微睜雙眼,喃喃的說了句:“你還回來做啥……”多少企盼,多少埋怨嗬!
常蓮娥知道母親對自已一腔怨恨,但母親畢竟是母親嗬!她勸走了長時間在此侍候的嫂嫂、弟媳和妹妹。也真難為他們了,母親臥床兩年多,八百多個日日夜夜,全靠她們每人輪流三天,在此照顧病人的吃喝拉撒睡嗬!常蓮娥決心不放過每一分鍾時間,來盡自己對母親的一片孝心。
她打來熱水,輕輕替母親擦拭著身體,將褥瘡換了藥,將衣服被褥進行了換洗。不知是精神的作用,還是護理的功能,四、五天過去,母親臘黃的臉上似乎有了點血色,精神也似乎有所恢複。這時常蓮娥想到離開當陽時丟下的一大堆工作,有幾項合同等待著她回去簽訂,有幾筆銷貨款急待收回……她拭探著向兄嫂弟妹們提出自己的請求:那怕回去處理幾天再趕回來呢?或者,以後每月準時按30元寄回來作母親的費用……錢,在當今農民眼中,它的份量已經貶值了。她一位哥哥任村辦企業的廠長,每月收入不低於一個行政十八級的幹部。一個妹妹開餐館,銀行的存款已在十萬元以上,大家需要的是她留在母親身邊,分擔她們的苦與憂,血與淚。
看來此路難通,丈夫獻上一計,找叔叔訴說一番。
常蓮娥有一位已到古稀之年的叔叔,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曾在村裏擔任過生產隊長,屬農村的老幹部,說話不僅在家中,即是在全村群眾中,仍有一定威望。老人聽了常蓮娥夫婦的一番訴說,大手一揮:“自古忠孝難兩全,咱當生產隊長那多年還不懂這理,黨的利益,國家利益要放在前邊。你們放心的去吧,到你娘‘走’那幾天,我們發個電報去,你們快點回來就是了。”
3月8日一大早,常蓮娥夫婦就起了床,他們懷著萬分虔誠的心,燒熱了水,打來給老人洗臉,擦拭身子,又喂了雞蛋茶,然後坐在病榻前,好言相慰著。一直挨到九點鍾,就要準備動身了,因為從居住的鄉村需要乘一個多小時的公共汽車,才能到達市中心的洛陽火車站。買好票,如時間寬餘,他們還想趕到洛陽老城的南大街看看,這裏是
丈夫40年前投入革命懷抱的地方。一個十二、三歲的鄉下孩子
跟解放軍跑了,這在當時是一段奇聞。
叔叔也從前院來到後院,為常蓮娥夫婦送行,並看望一下病床上的老嫂。突然他把大手一伸:‘準娥,你們今天不能走。”這道‘喻酬使全家人都大吃一驚。
“我看你媽的臉色有點不對。”叔叔用手指著病榻上的老嫂。眾人圍上前來觀看,是嗬,病人的咀唇有些微微泛烏,眼神凝視,這確實不是好兆頭。
常蓮娥的心碎了。她淚珠如串,哭著又用熱毛巾給母親擦了臉,喂了點糖水,再三保證回當陽將工作交辦三五天就再次回來探望。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母親的臉、唇又漸漸泛出了紅色,眼珠也轉動了,並露出一絲笑容,p需懦的說:‘肥孩子招乎好,早些回來。”那裏想到,這竟是回光返照嗬!常蓮娥回到當陽後,11日就在門市部裏接到洛陽老家發來的電報:“母於9日病世。”嗬,當時隻要多在老家待一天,就會讓母親最終看上一眼嗬。看來一個人要作到大公無私確實不易,就是先公無私,也需付出怎樣的代價!
常蓮娥終於在北京開完了全國勞動模範及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同湖北代表團一起回到了武漢,出席了向省委、省政府領導的彙報會。臨散會時,韓宏樹副省長再一次利用他代表團團長的身份向大家宣布:各專區整隊回去,專區領導和群眾還在車站歡迎你們哩。宜昌地區代表團一行搭乘322次快車離開了省城,車到荊門,常蓮娥的心就開始亂起來。再有幾站就到當陽了,還要跟車到宜昌嗎?
到地區既給領導添麻煩,又要多住一天才能返回當陽,又要推遲一夭回到她的門市部,這是何苦呢?
10月7日下午2點,列車到達當陽站,常蓮娥再三謝絕同伴的勸解,毅然下了火車,終於提前回到了她幌若相隔多年的門市部。
心中的紅星
說起來倒是件趣事,我認識中國共產黨是從解放軍帽子上的紅五星開始的。
1947年秋,解放軍第一次攻打河南洛陽。我的家是在洛陽城南20多裏路的鄉村裏,哪幾天周圍不斷傳來隆隆的槍炮聲,老百姓的心恐慌萬狀。這天早晨,傳說要過隊伍了。舊社會中原百姓多搖難,幾十年的軍伐混戰,兵匪一家,特別是淪陷時期日本鬼子的橫行,國民黨軍隊的野蠻,所以人們一聽說要過隊伍就驚慌。青年人怕抓壯丁要逃避,婦女們怕受蹂瞞得躲藏,當官的、有錢的怕受損失更是跑得快,村裏留下的隻有老人和小孩子。老人是為了出麵應付求平安,小孩子則是為了看稀奇。可是這天的隊伍與以住不同,他們頭戴八角帽,帽子正中有顆紅五星。他們成一路縱隊走在村邊的道路上,不踩莊稼,也不去摘路旁已成熟的柿子、棗子,他們還高高興興的唱著歌。忽然有一個背盒子槍的軍人笑著向我們走來,對我身旁的老六爺喊著:老大爺,有水嗎?請給我們點水喝吧。
聽說隻要點水喝,老六爺連說有!有!就慌忙到家裏挑出一擔水桶,然後到井上打了一擔涼水放在路邊,於是有幾個當兵的拿出小磁碗來喝水。那個背盒子槍的邊喝水邊對我們說:‘老鄉們,大家不要怕,我們是共產黨、解放軍,是為窮人打天下的。你們這裏就要解放了,鄉長、保長和地主老財們再也不敢欺負你們了。”
幾天後,解放軍作了戰略轉移,外逃的鄉長、保長和地主老財們切又恢複了舊秩序。不過現在老百姓的心裏都有了主心骨,知道世上還有拯救窮人的共產黨、解放軍。在我幼小的心靈裏認為,共產黨就是那些頭上戴有紅五星的人。
1948年春,洛陽城解放了,可是我們鄉下還是舊統治。一天我在地裏因受到保長家的欺負,就毅然跑到洛陽城要求參加共產黨。我在南城門看到四位站崗的解放軍戰士,他們頭戴紅五星,扛著長槍,好威武嗬。我哭著向他們提出我的要求。其中的一位將我先帶到連部,又到營部,最後到了團部。因為我當時隻有13歲,收不收我成了問題。後來團長段成秀一錘定音:挺可憐的,收下吧。這是我們解放洛陽以來最小的一個參軍者,說明洛陽的大人、小孩都擁護共產黨、解放軍。
我被分配到團部司號班學吹號,別提心中多高興了。可是有一件事讓大家犯了難,當時解放軍裏每人每年隻一套軍裝,一個帽子;到供給處給我領不到衣服,我最盼望戴紅五星軍帽的願望卻不能實現。沒有紅五星就不能算共產黨,多晦氣。號長胡周池看出了我的心事,想了想說,我這裏有條舊褲子,還有個襯帽,你先對付著穿戴上,等以後領到新的再換。襯帽給我戴上了,不過是白色的,我有些猶豫。這時比我大一歲的朱長建豪爽俠義,他說我們歡迎新同誌不能讓他戴白帽子,我來跟他調調。他戴上了白色的襯帽,我戴上了輟有紅五星(紅布做的)八角軍帽,認為自己己成了共產黨,好神氣啊,每天出操、練號都將胸脯挺得高高的。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夭部隊從洛陽出發東進,朱長建要臨時到連隊去當司號員,不能讓他戴頂白色襯帽下去啊,我隻有將輟有紅五星的八角帽還給他。不過為了頭上有紅星,我己有新辦法,我找了塊紅紙,請房東大嫂給我剪成五角星,貼在襯帽上,號長和同誌們都說像那麼回事,誇我會想辦法。不料行軍到了第4天,大概是到了登封
縣一帶,中途原地休息,團部陳政委來到我們班裏,突然來,邊笑邊說,怎麼我們解放軍裏多了個日本兵啊!他這望著我笑,我感到莫明其妙。號長過來將我的帽子摘下,我一看,真怪,原來那紙做的紅五星經過幾天的汗浸加上昨天的一場雨淋已不翼而飛了,白色的襯帽上留下的是一塊紅棺。
我當時窘迫的狠。不過當晚陳政委就派他的警衛員給我送來了一頂上麵綴有紅五星的半新軍帽,我高興極了。
真正和紅五星帽徽告別的有兩次,一次是1951年抗美援朝。部隊在出國前每人都得將帽徽、胸章等凡有解放軍字樣的物件存留在國內,不過理由都理解,並不傷心。第二次是1956年轉業地方工作時,我們列隊向軍旗告別,師首長向我們作臨別贈言:你們脫下了軍裝,摘下了紅五星帽徽,可是你們是黨培養多年的軍人,經過了多次血與火的考驗,紅五星要永遠裝在你們心裏……
嗬,光陰桂蔣,而奈時白雲蒼狗,以往幾十年的事變化莫測,現今的事也有時出意外。在去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裏,三個當年同戰壕的戰友在我們這個小城相聚了。他們一個離休前是南方某市的海關署長,一個由采購員幹到單位的後勤部長。我戲謔他倆:我這個搖筆杆子的一直沒法富起來,你們倆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怎麼沒腐敗呢?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最後互勉:不能忘記告別軍旗時師長的贈言:紅五星永遠在我們心中。
給兒女打工
我與老伴退休後,沒有去打門球、練劍擊或在桌上築長城,而是選擇了為兒女打工,以彌補我們對兒女們欠下的情感債。是嗬,在十幾年的工作生涯中,那時講的是公而忘私或先公後私,這些我們都忠實的做到了,並且兢兢業業,我的一揉榮譽證書可以佐證。老伴常蓮娥更邪乎,她在供銷社的廢品收購崗位上20多年,不僅得過不少勞模證書、獎章之類,1989年還獲全國勞模征號89一隻n895)、全國“三}\'’紅旗手,上過北京城。當時如果自己去為子女的工作找門路,總覺得有種自私感,難以啟齒。可是事實狠狠教訓了我們,同樣一起走出校門的青年,有能耐家庭的子女都紛紛進了工商、稅務、公檢法,家庭能耐更大的自然進了銀行、財政、黨政四大家。而我們的子女卻到了糧食、供銷基層單位,這兩年隨著機製的改革,隻有下崗的份兒。不過嚴峻的現實,使他們懂得了:不靠天,不靠地,靠著父母沒出息的真理,增強了他們自力更生,克服困難的意誌。子女們接她媽媽的班,承包了一個廢品收購場地,與她媽媽當年一樣,每天在廢舊鋼鐵中耕耘。我們給兒女打工,老伴駕輕就熟,困為這畢竟是她當年打下的天下,她以顧問的身份出現,人們心服口服。而對我這個爬了幾十年格子(我從56年軍轉到武漢公安報供職,文革後單位雖幾經變更卻總沒離開過編輯這行當)的人來說卻需要從頭學起。每天別說驗收各種物資的質量、數量,就是起碼的論斤斷兩、討價還價我都不懂。見我不是做生意這塊料,女兒給我調整了工種―看場毛是的,常有一些貪便宜之人在這裏順手牽羊,給我們經濟上造成損頭。我
有9年軍旅生涯,13年公安工作經曆,對看個場子總不成問題吧。可是我這個人又偏偏嗜書如命,見來賣書報的,就想上去翻翻。你別認為這是多事,在這些舊書刊中我還真翻到了很久揭望的一些好書好文章,甚至還有中外名著。對這些書刊行將裝車調往造紙廠化為紙漿時,我真有些黛玉葬花的感覺。當然在收購的廢舊書刊中,也有一些裝幀精美奢侈豪華的,可是一翻內容,實在叫人不敢恭維,水淋淋的,難怪頭頭一換屆,它們就整捆、整捆(有些尚未開封)被當作廢品處理了。我看場子倒也豐富多彩,不僅可以聽到許多社會新聞,還能會到不少老朋友。看,昔日那個小單位的李書記來了,他推著自行車,車頭車尾掛的捆的都是舊報刊、黃板紙。第一次在這裏見麵他還有點尷尬,托辭說這都是份們平時看過堆在屋裏占地方,不如弄到你們這裏來變廢為寶呀!
我們倆正客套著,昔日某局的張局長也拖著一大板車廢舊物資過來了。張、李過去同過事,一見麵就笑話連天。今天張局長也是第一次在這裏見到我,老遠就招手:老孫啊,你孩子是老板,你也來報到啦,好。可要有點警惕啊,有些人為了曾加斤兩往舊報紙裏摻水分,咱們老李過去在位時上報的數字總是水琳淋的,他來賣的舊報紙你可要過細檢查啊,哈哈……
李書記聽了這些戲謔一點也不生氣,倒長長歎了口氣說,過去在位時就是不知道摻水份啦,要不,我早就官升宜昌、武漢,至少也會腰纏萬貫,現在誰還去和別人爭著收破爛。
其實,我聽孩子們講李書記和張局長等一些退休幹部,收一些廢品來賣已經多次了,說他們靠自己的勤勞掙來的錢比貪汙受賄得來的幹淨得多。是啊,這使我想起了五六十年代流傳的一句話:勞動光榮,勞動偉大!
尋我給子女打工倒不是為了錢,是為了償還對子女們的感情債,因為我們過去對家庭照管得太少了。
津貼費
每到月初,當我按時從秘書科領到薪金時,心裏總有一種壓製不住的激動,不禁想起我在革命部隊裏第一次領津貼費的事情來。那是在我參加革命的四、五個月之後,部隊剛打了一仗來到河南的新鄭一帶進行短期休整,就在這一天的下午,團部管理處發津貼費了。我們司號班的小鬼們,每人領了四角錢中州票,個個都又蹦又跳的,樂的不得了。
本來我早就想買一根甘蔗吃的,因為每當看到別人把甘蔗的皮一片一片的剝掉,一口一口的吃著那汁水豐盛的甘蔗肉時,心中就想,什麼時候一定要買一根來嚐嚐,那味道一定很好。現在有了四角錢,足可以買它三、四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