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個挨槍子的？不要臉！”高翠花罵得很凶，老馬一刻也不敢停留，像偷雞的黃鼠狼一樣灰溜溜地落荒而逃。那一刻，老馬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快點逃命。好在對路麵非常的熟悉，一溜煙的功夫，老馬便潛回自家的屋簷下，癡癡地站立著，一動也不敢動。不久，高翠花家的門燈亮了，高翠花很正氣地走到門外的稻床上，開始跺腳罵街，聲音很大很大，可老馬仿佛一句也沒有聽清楚，隻覺得高翠花像是發了瘋。罵街聲很快引來了己經臥床的村民，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二
老馬的心裏像十五個水桶提水——七上八下，多危險啊。正當老馬暗自慶幸之時，腦袋突然“嗡”的一聲，就差點沒摔倒。他發現自己原來正光著腳站在那裏，那雙拖鞋不見了。也不知是丟在什麼地方，反正他絕對是沒有勇氣回去尋找的。他不是心疼一雙鞋，而是這雙鞋很可能成為一個有力的證據。其實，沒有這雙鞋，像老馬這樣的光棍都是嫌疑對象。此時老馬就像霜打的秋茄——蔫了，半天緩不過1來。他呆呆的站在風中，肚子裏翻騰著悔恨和擔憂的潮水，很久才慢慢地踱回屋裏，躺在床上一夜也沒合眼。
後來，老馬似乎是做賊心虛，見人矮半截，尤其是不敢和高翠花正麵相對。村裏的人看見老馬，眼光也似乎與從前不同。是那雙鞋子惹的禍嗎？還是村民們對光棍的成見？老馬無法肯定或否定，總之老馬的生活變了，變得憂鬱和沉悶，變得尷尬和心悸。高翠花雖然再也沒有罵過，但同住一村，不可能不和老馬碰麵的，但那一次和老馬的碰麵，卻給老馬一個沉重的打擊，高翠花的臉色和眼神，還有那隱藏在眉間的一團怒氣，都證明了老馬的猜測是對的。
再後來，老馬變得更加的低調和沉默。高翠花家也有變化，最明顯的變化是她的家裏豢養了一條小狗，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弄來的，反正挺凶。所有進出她家的人兒，都要先接受這位“護花大使”的檢閱和審視。從此，老馬雖然再也不敢造次，但每一個夜晚，都會靜靜地躺在床上，仔細地回想著高翠花迷人的風姿。他時常為高翠花感到不平，這麼一個風姿綽約的半老徐娘，卻因為家庭的寒磣而被幾件破舊的衣裳遮掩了無限風韻。他多想賺上大把大把的鈔票，很風光的把高翠花娶回家，讓她穿上漂亮得體的衣服，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可這一切幾乎是沒有可能了，原因是在上次“窺浴”事件後，老馬還是禁不住誘惑決定再一次冒險，花重禮委托一位本家的長輩去高翠花家為他提親說媒，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本家長輩怏怏而歸，老馬更是心如寒冰。往事曆曆在目，縈繞在腦海，老馬不禁又憤懣起來，對高翠花可謂是愛恨交加。不過，望著窗外的那一輪明月，老馬仿佛又看到了無限希望，暗自裏下定決心，一定要混出個人模人樣，像侄子馬誌高那樣衣錦還鄉，至少也要讓高翠花拿正眼瞧人。
老馬住在近郊的工地上，卻依然很清晰地看到這所城市的輪廓，一排排高樓從近處一直延伸到望不到邊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晚上，那一排排街燈活像一條條長龍飛舞在空中。有星星的夜晚，那簡直是分不清天上人間。隻可惜老馬自從到工地以來還沒有去過街中心，那天從車站下車，坐上公交，一路上的好風景隻是在眼前一晃而過，來不及看個真切，城市的繁華依舊是腦海中的想象。
工地上一直很忙，盡管天氣很炎熱，但工人們還是加班加點。
建築上的活兒不僅很累而且很髒，一個月下來，就連老馬這樣結實的身子也感覺有點招架不住。有一天，老馬由於勞累疲軟，一腳踩空，從二樓上跌了下來，幸虧竹架上有一根竹子伸出在外，在空中替老馬擋了一下，才不至於摔得很重。打工在外確實不容易，這製模和紮架子，工錢雖是不低，可賺的也是辛苦和血汗錢。住了幾天院，老馬康複得很快。出院後，也許是心有餘悸吧，老馬害怕再上房頂。侄子在這個事情上顯得格外的關照，以老馬的身體為由，順理成章地給老馬換了個差事，就是讓他看管建築材料，把原先看管材料的林老頭兒換成門衛。其實門衛是多餘的，也可以讓老馬一個人兼做，隻是這姓林的老頭是當地的一個權力部門人介紹的，對侄子來說，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但畢竟是外人，哪有本家叔叔看管放心呢。侄子是一箭雙雕，既換了心腹，排擠了外人，又給了老馬多大便宜。老馬呢，雖說是工錢低了些，可也落個清閑。再說，也不和其他工人一塊兒住工棚了，一個人住一小房間，買個小煤爐自燒自吃，和別人毫不相幹。不過，責任感卻要加強，這麼多的建築材料，防偷防盜可不是小事。再說，也不能辜負侄子的一番美意和良苦用心。林老頭雖然一百個不樂意，可也是啞巴吃黃連。拿人薪水，就要聽人差使。這麼大歲數，謀個差事也不容易。
老馬白天除了分發和登記材料外，簡直就是無事可幹，侄子送來一台黑白小電視，可是幫了大忙。不過，偶爾老馬也繞著工地轉轉，背著雙手像是監工一樣。工人們都知道老馬和老板的這層關係，對老馬也是格外客氣，時不時地遞上香煙聊聊天。就在這聊天中老馬又找到了一點事情，可以額外地添加一點收入，就是在工地上撿拾廢棄的鋼筋頭、鋁合金片、鐵絲以及水泥袋之類的垃圾，一個月下來可以賺上一兩百塊，這可讓老馬的生活充實了不少。但卻讓林老頭好不開心，原來這活兒本就是林老頭的，自從做了門衛，就沒有了時間撿垃圾。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收入被別人拿走，林老頭心裏別提可難受了，卻也隻能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