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六月初三下午,樓船終於來了。原來是因為黃河汛期,船行甚慢,所以晚了幾日,好在應還能趕得及六月十五蔡京的六十九歲生辰。
楊誌心中一塊巨石落地,不由長出一口氣。他與押船的正管軍官,名叫方烈的見過禮,隨即招呼眾人裝擔上船。
方烈也知時間緊急,等擔子全都上了船,顧不得補給太多食水,便喚水手行船。當天正趕上偏西風,雖是逆流,天黑前也行了二十餘裏。直到夜色深的實在行不得了,才在一個水緩之處下了錨。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方烈便吆喝樓船便啟程。
一時平安無事,直到日上三竿時。
那時楊誌正和方烈在二層船艙飲茶閑話。
楊誌問道:“不知方兄是隸屬澄海軍還是平海軍?”
登州水軍原本有兩個指揮的水軍,便是平海軍,後來又添置了兩個指揮的水軍弩手,旗號為澄海軍。
“我原本是在澄海軍管下,兩個月前調任平海軍。上峰這次要求多派弩手,我更熟悉他們情勢,因此使了我來。”
“原來如此。聽說常有遼國逃人乘小船跨海逃到登州,可有此事?”
“為數不少。除了他們,還時不時有金人、高麗、倭人跨海來做生意。”
“高麗和倭人我知道,但金人還從未聽說過,他們是什麼人?”
“就是遼國屬下的女真人,他們有一個部落叫完顏部,出了一個厲害人物叫阿骨打。完顏阿骨打去年一統女真諸部後,起兵反遼。他們今年定都在極北的遼國會寧州,立國號為金,年號好像叫……收國。”
楊誌不由驚訝:“遼國都不是他們對手麼?”
“聽說一開始遼國輕敵,兩次被他們擊敗。到後來,遼國想要派大軍去,不料國內又有人叛亂,因此耽擱了,叫他們成了氣候。”
“我們大名府離遼國近,消息反不如你們靈通。”楊誌歎道。
“隻要天氣好,風向有利,海上就可以行船,比路上重重關山阻隔強上不少——就怕趕上壞天氣,或者船出問題。”
“遼國有內亂,又有金國為敵,不正是我們可趁之機麼?”
“誰說不是,隻是朝堂上眾人沒有見識,仍是堅持滅夏的國策。我們指揮使幾次上書,都石沉大海,沒有動靜。”
這番話又引起了楊誌早日落草的心思:趁著還有時間,尋個山頭練出一支強軍,等哪日國策有變時,便趁機招安,北上伐遼,建功立業。隻是職方司能答應嗎?雖然高世德嘴上說讓他在大名府秘密搜集梁中書的把柄,以便日後扳倒蔡京,可據他與留守司諸將交往的見聞,殿帥府和太師府互相傾軋已不是一日兩日,就算扳倒了蔡京,頂多也是殿帥府取代太師府的地位,匡扶不到半點朝政。不如先斬後奏?光明正大的借口總是能找得到。
忽然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楊誌的思索,一個水手來報,底艙船底與船側漏水。楊誌大驚,和方烈急忙下去看,來到底艙時隻叫聲苦,船已像個篩子般進了小半艙水。雖有水手不停的堵,哪裏堵的住,而且還不斷有新的口子湧進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