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把棉絮卷了,還有些殘酒都灌進酒葫蘆裏,用花槍挑了,依舊把門拽上鎖了,往那廟裏來。林衝進了廟門,再把門掩上。那門年久失修,閉合不上,林從搬著過旁邊的一塊大石頭靠了門。往廟裏麵看,殿上坐著一尊金甲山神,兩邊一個判官,一個小鬼,側邊堆著一堆紙。
林衝把槍和酒葫蘆放在紙堆上,將那條棉絮被放開,先取下氈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身白布衫脫了下來,早有五分濕了,和氈笠一起放在供桌上,把被扯來蓋了下半身,慢慢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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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波折,雖然與李袞計議過,但林衝仍覺腦中亂麻一團,許久才朦朦朧朧有困意上來。將睡未睡之際,隻聽得“轟隆”一聲響,林衝驚醒過來,隱隱又聽見畢畢剝剝地爆響。林衝不由跳起身來,從壁縫裏往外看,隻見草料場裏火,刮刮雜雜燒著。看那火時,但見:一點靈台,五行造化,丙丁在世傳流。無明心內,災禍起滄州。烹鐵鼎能成萬物。鑄金丹還與重樓。思今古,南方離位,熒惑最為頭。綠窗歸焰燼;隔花深處,掩映釣魚舟。鏖兵赤壁,公瑾喜成謀。李晉王醉存館驛,田單在即墨驅牛。周褒姒驪山一笑,因此戲諸侯。
當時看見草場內火起,四下裏燒著,林衝拿槍,正要開門去火場看,隻聽得前麵有人說著話走過來。林衝伏在廟中聽,是三個人腳步響,直奔廟裏來。他們到了廟門前,用手推門,卻被林衝用大石靠住了,推也推不開,便立在廟簷下立地看火。
須臾,其中一個人道:“大人這條計真是好計,這草場大火起,便有什麼虧空,也再無查證處,隻可惜那林衝一條好漢。”這聲音赫然便是牢城營裏的差撥。
“你有所不知,那林衝頗有尷尬處。他在汴京得罪了高太尉,我若要升官發財,再進一步,非得討好太尉不可。如今讓他背了這黑鍋,不過一魚兩吃,一石二鳥罷了,不然也不用調他到草料場來。”這聲音慢條斯理,林衝一時想不起來。
“大人算是給他個痛快,那草廳推倒了,又有大火。林衝睡夢中見了閻王,好過那刀斧加身,全屍不能。”又是差撥在說話。
“若不巧被他逃得性命,又將如何?”這聲音腔調林衝也記得,是之前看守草料場的老軍。
“哼,便逃得性命,燒了大軍草料場,也是個死罪。”那陌生聲音道。
“這草料場火起,那柴進東莊上的銀子卻賺不得了。”那老軍道。
“無妨,左右也是快賣光了,正好燒個幹幹淨淨,全無對賬。等幾個月後,朝廷撥來糧草接著賣。此事莫嫌我絮叨,你二人雖與我有親戚在,若傳出風聲去,休怪我心狠手辣。”那語氣忽然轉厲道。
差撥與老軍連聲道不敢,一時再無人聲。
過了一會,差撥道:“我們回城裏去吧。”
“再看一看,那些黃沙隻怕燒不盡,還要遮掩一二。再者,拾的那林衝一兩塊骨頭送去汴京,高太尉也道我們會幹事。”
林衝心道:“天可憐見林衝,我隻當他們趁糧價高時挪賣糧食,待糧價低時再買糧補齊,誰成想這廝們壓根沒打算補,差點便被這廝們燒死了!他們賣給柴進,不是助長柴進的野心麼,更為可惡。”
他又立了一會,想要再聽些言語,都是沒什麼有用的。他輕輕把石頭搬開,挺著花槍,一手拽開廟門,大喝一聲:“潑賊,哪裏去!”
三個人正有老軍、差撥,另外一個人林衝見了麵卻想起來,正是牢城營的管營。
那三人驚得呆了,慌亂欲逃。林衝舉手,“哢嚓”一槍,先戳倒差撥。管營叫聲饒命,手腳更是慌。那老軍走不到十來步,被林衝趕上,後心隻一槍,又戳倒了。林衝翻身回來,管營才隻逃了三四步。
林衝喝聲道:“好賊!你往那裏去?”林衝劈胸一提,把管營丟翻在雪地上。他把槍戳在地裏,用腳踏住管營胸脯,喝道:“潑賊!我和你有什麼冤仇,你為何這般害我!正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