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歇了一會,隻覺酒勁上湧,不由跳起身,口裏自言自語道:“許是近日不常吃酒,酒量減了,這才吃了半飽就醉了。待我拽拳使腳,散散酒勁。灑家且使幾路拳腳看!”
智深下了亭子,脫了僧衣,上下左右打了一套拳腳。因醉的厲害,身形控製不住,隻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隻聽“呼啦啦”一聲響亮,把亭子柱打折了,癱了亭子半邊。
文殊院的門子聽得半山裏響,便在高處看,隻見魯智深一步一顛的晃上山來。
兩個門子叫道:“苦也!這畜生今番又醉得不小!”便把山門關上,上了門栓。兩人在門縫張望,隻見智深顛到山門下,見關了門,用拳頭擂鼓似的敲門,那門子哪裏敢開。
智深敲了一回,扭過身來,看了左邊的金剛,喝一聲道:“你這個鳥大漢,不替我敲門,卻提著拳頭嚇酒家!我不怕你!”說罷,他跳上台基,把木做的柵欄輕輕一扳,就像撅蔥般扳開了;智深拿起一截木頭,去那金剛腿上便打,金剛身上的泥和顏色,簌簌的脫落下來。
門子看見,道:“苦也!”隻得去報智真長老。
智深打了一會,調轉身來,看著右邊金剛,喝一聲道:“你這廝張開大口,也來笑灑家!”他跳到右邊台基上,在那金剛腳上打了兩下。隻聽得一聲震天響,金剛從台基上倒撞下來。智深提著木頭隻顧大笑。
方丈室裏智真長老聽了兩個門子報知,說道:“休要惹他,你們自去,待他酒醒了便好。”
正說話間,隻見首座、監寺、都寺,並一應職事僧人都到方丈室稟報:“這野貓今日醉得大發了!把半山亭子,還有山門下的金剛都打壞了!如何是好?”
長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漢,何況老僧乎?若是打壞了金剛,等他酒醒了,要他來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蓋,暫且由他。”
眾僧道:“金剛乃是山門之主,如何能打壞?”
長老道:“休說壞了金剛,便是打壞了殿上三世佛,也沒辦法,隻得回避他。你們沒見之前他凶性嗎?”
眾僧出得方丈室,都道:“好個糊塗的長老!門子,你且休開門,隻在裏麵聽。”
智深在外麵大叫道:“善了個哉!直娘的禿驢們!不放灑家入寺時,山門外討把火來燒了這個鳥寺!”
眾僧聽得,隻得叫門子:“上了大栓,千萬不要放那畜生入來!若是真開了,真個燒了寺廟!”
門子隻得躡手躡腳上了大栓,飛也似閃入房裏躲了,眾僧也各自躲避。
隻說智深雙手把山門盡力一推,撲地顛進來,吃了一跤;他爬起來,把頭摸一摸,直奔僧堂來。
到了選佛場中,幾個和尚正在那裏打坐,看見智深揭起簾子鑽進來,渾身酒氣,都吃一驚。他們低了頭,掩了口鼻齊聲道:“善哉!”
智深爬上禪床,解下僧衣,掉下那狗腿來。智深見了,道:“剛想睡覺就有人丟枕頭,我肚正饑哩!”扯來便吃。
眾僧看見,把袖子遮了臉,上下肩兩個和尚遠遠的躲開。
智深見他們躲開,便扯一塊狗肉,看著上首的道:“你也來一口!”
上首的那和尚用兩隻袖子死死掩住了臉。
智深道:“你不來?”他把肉往下首的和尚嘴邊塞去。那和尚躲不迭,正要下禪床。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將肉便塞。對床四五個和尚跳過來勸,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頭,在那些光腦袋上‘剝剝’的隻顧鑿。
滿堂僧眾大喊起來,去櫃中取了衣衫要走,直做卷堂大散,首座哪裏禁得住。智深一味地打出來,打的大半和尚都躲出廊下來。
首座哪裏想到智深酒量如此深,足夠平常人醉上數日的藥草不僅沒讓他醉,反倒激發了他的凶性。眼見得意算盤落了空,不由首座大怒。他叫監寺,都寺都不與長老說知,隻叫起一班職事僧人,點起一二百人,執杖叉棍棒,盡使手巾盤頭,一齊打入僧堂來。
智深見了,大吼一聲,唬的眾人愣了一愣。他趁機搶入僧堂裏,佛麵前推翻供桌,撅了兩條桌腳,從堂裏打出來。
不知後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