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春霞低聲問道:“恩公何故沒有下手?”
楊誌道:“事情有變,卻是不行了。”
龐春霞將信將疑。
楊誌道:“聽他們二人言語,是要汴京缺糧。無糧不穩,會鬧出大亂子。我在朝中有些門路,需要將這個消息報知他們。”
龐春霞道:“你要回汴京麼?”
楊誌又道:“正是。走水路太慢,蘇州何處能買到好馬?”
“我家城外莊園有幾匹上好的大理馬。”
“如此甚好,不知能否賣與我?”
“恩公救了家兄,我若是收你馬錢,豈不是一輩子在江湖上抬不起頭來。你跟我來。”說罷龐春霞便帶了楊誌往城外走。
等到龐家莊時,已是新月抱殘月,天邊微微有些發亮。莊裏有勤快莊丁已經起身,見了龐春霞,急忙上來行禮。龐春霞安置楊誌去客房休息。有數千裏路要走,楊誌曉得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便去睡了。
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個時辰,楊誌醒來後見客房內飯食、清水、衣衫全都備好。待吃過飯,有個莊丁引他到了到馬房。
馬房裏龐春霞等待多時,已備好四匹好馬。看到龐春霞的打扮不由楊誌一愣,隻見她換了身勁裝,一副遠行的模樣。
龐春霞解釋道:“這一路上我和恩公隨行。”
孤男寡女行路住店,多有不便。楊誌心裏略略有些犯難,不由口裏推辭道:“這如何使得,不敢勞煩姑娘。”
“敢問恩公,一路上打算如何走?”龐春霞笑問道。
“我先南行到揚州,然後過江奔應天府,再順著汴水直到汴京。”
“恩公若是走水路,這麼走自是無妨,一共兩千多裏。陸路這麼走卻不對了,從蘇州到汴京,一路需先經常州到鎮江,到了鎮江若行水路則過江去揚州,走陸路卻是要先沿江上到江寧,再過長江。過了長江後,奔西北行,先到滁州,後經濠州、宿州、毫州、應天府,再就到了汴梁,一路上約莫有一千五六百裏,比起恩公的路線能省五六百裏。”
楊誌見她說的頭頭是道,大為佩服。他一向在北地,說起西北、河東地理頭頭是道,但江南道路確實不熟。不過他心裏也升起一絲懷疑,這些道路裏程雖然不算什麼機密,但也絕非一般人能知道的。然而想起自己身上的秘密,他不由暗暗自嘲:“當真是老鷂落在豬身上——光瞧見人家黑,瞅不到自個兒烏!管她什麼人,隻要別妨礙我就好。”
見楊誌不說話,龐春霞接著解釋道:“若隻是趕路倒也罷了,六百裏地頂多一天的功夫。麻煩的是這一路上頗不太平,都是花石綱鬧的,許多人落了草。我隨哥哥走過江湖,不敢談人緣麵廣,但熟知各處水寨山頭,不會誤入。”
楊誌一身本領,雖不怵什麼水寨山頭,但耽誤行程卻是要緊,想到此處,他開口道:“如此有勞龐姑娘一同上路,隻是別再叫我恩公,聽起來太別扭了。你隻叫木心就行。”
“你年長於我,不如兄妹相稱,我叫你木大哥便是。”龐春霞大大方方道。
楊誌答應一聲,轉身檢查那些馬匹。
龐春霞是個女兒家,很是細心。她一匹馬上掛了樸刀、弓箭和鬥笠,另一匹馬背了個包裹,幹糧、水壺、毛毯、蓑衣、汗巾、草鞋、置換的衣物都打在裏麵,還有一個藥包,裏麵許多瓶瓶罐罐,罐身上還寫了藥效,有治刀傷的,有治瘀傷的,有補血提氣的,有防蚊蟲的,有解毒的。又有火石、火折、銀兩、銅錢、筷子等隨身之物裝在一個褡褳裏,連廁片也備了新的。
楊誌讚過一番,誇獎的龐春霞臉上一片潮紅。
畢竟還有運送花石綱的事,楊誌也不好就這麼走了。他要來筆墨,粗粗寫了一封書信,讓龐春霞遣個莊丁送給大掌舵。
隨後二人離開龐家莊,騎著馬一路往北,直奔常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