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手扶著額頭,閉上了雙眼,霎時間腦海裏全是月笳客棧和冷龍嶺的畫麵。
過了良久,他突然站起身來,“默君你先稍坐,我去看一下。”說著一陣風出了草廬,徑直往山下奔了下去。
越近看得越清楚,就見山下確實站著三人,看打扮不是楊穆、丁鈺、屈世離還能是誰?
可是在大雪中站了一個多時辰,三人的臉都凍青了,嘴唇皸裂,頭發上、眉毛上、衣服上全是雪。縱然如此,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簡直跟木雕泥塑的一般。
路川一口氣跑到近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緊緊抱住楊穆的雙腿,眼淚掉了下來,“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楊穆勉強一笑,聲音顫抖說道:“兄弟還大令,出關城,負氣而走,是受委屈了。當哥哥的沒照看好兄弟,該罰。”
丁鈺也說,“老六,你就別生二哥的氣了,二哥一時糊塗,如今悔得腸子都青了。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再不解氣,砍哥哥兩刀,不管怎麼都可以,哥哥隻求你回家吧。”
“六弟,咱們兄弟六個一個頭磕在地上,可不能說散就散啊。”
再看路川,一句話都不說,放聲大哭,撕心裂肺地哭,好像要將一腔委屈都哭盡似的。
楊穆三人見此情景也紛紛落淚,到後來兄弟四人抱頭痛哭,就哭得沒樣子了。
哭了良久,哭得都沒力氣了,路川這才漸漸止住悲聲,說道:“三位兄長,咱們兄弟沒有話說。小弟我就是一時心裏轉不過彎來,使了小孩子脾氣了。可事到如今,我回去可以,三位哥哥可得給兄弟個全臉啊。”
丁二俠一拍胸膛,“沒說的,隻要六弟你能回來,就算要二哥在弟兄們麵前給你磕頭賠罪都沒問題。”
路川樂了,“二哥你瞧你說的,小弟就是再不是東西,也不能提這樣的要求啊。小弟是說蜀山二聖,兩位老人家是我給帶去的,後來兩位老人家走了,走的時候不高興,如今我在二老的家裏住,二老要是不同意,小弟也不能走。所以麻煩三位哥哥親自上一趟山,隻要二老點頭,一天雲彩就都散了。三位哥哥意下如何?”
楊穆連連點頭,“正因如此。我們三個今天來,一是給六弟你賠罪,二也是給二老賠不是來的,那咱們這就上山?到時候還得六弟多多美言啊。”
這邊怎麼商議不提,卻說蜀山二聖,倆老頭一看路川火急火燎地跑下了山,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對此二老心裏很不痛快,心說話,孩兒啊,你怎麼這麼沒骨氣?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就成了?就真拿自己當驢了?你還是老路的孫子嗎?
故此這老二位做飯的也不做了,烤魚的也不烤了,把手一洗,沏了碗茶,正兒八經就在堂上坐著,等著。看冷龍嶺那三位小兔崽子來說什麼,不過不管說什麼就是不答應,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時間不大,就聽外麵有腳步聲,接著路川推門進來了。
邵鳴梁把臉一沉,痰嗽一聲問道:“小川,你做什麼去了?”
路川嘿嘿一笑,“孩兒聽說山下有客人,就下去看了看。”
邵鳴梁故作不知,“哦?有客人?什麼客人?”
“額……就是昨日您見過的我那三位兄長,他們說昨天有些失禮之處,想當麵給您二老請罪……”
剛說到這裏,就見邵老劍客啪一拍桌子,喝道:“別說了!誰是你兄長?你是誰兄弟?你認識他們姓邵的可不認識。也莫說是什麼冷龍嶺的寨主,就是皇帝小兒、武林盟主駕到我也不見!還不給我轟了下去!”
“大爺爺……”
路川剛想過去撒嬌,膝蓋剛一離地,就見邵鳴梁把眼一瞪,“跪下!沒骨氣的東西,還有你給他們求情的份嗎?一會再收拾你。”
路川可就不敢言語了,不過不言語是不言語,他偷偷用手拉了拉李默君的裙擺,示意讓李默君求情。
李默君多聰明的女子?要不是沒有路川這身功夫,那就是江湖上第二號的路川了。頓時會意,往前走了兩步盈盈下拜,“大爺爺、二爺爺,您就看在默君的份上饒了路川吧。”
一句話,蜀山二聖樂了,別看他們對路川還能說兩句氣話,對這個“未來的孫媳婦”可真半點都氣不起來,二老相視一笑,“好好好,看在默君的份上我們就原諒這一次吧。起來吧。”
路川蹭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謝二位爺爺開恩。”
“唗!非是我二人開恩,實在是看在默君你媳婦的麵子上這才饒你一次。”
這話一出李默君騰一下就臉紅了,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路川的臉色也很不自然,“爺爺,您怎麼為老不尊啊……”
“小畜生!什麼為老不尊?難道默君不是你媳婦嗎?”
二爺也罵,“有眼無珠的東西,拿廢物當寶貝,寶貝放在眼前你卻不認識。默君這孩子多好?你打著燈籠上哪兒找去?”
“我們……我們還沒……”
“虧你還是江湖男兒,怎麼迂腐得跟教書先生一樣?拜不拜堂有什麼關係?也罷,我看今天就不錯,是個好日子,既然你非要全禮,那你們倆就在這兒拜堂吧。”
說到這兒就得說清楚,倆老頭為什麼要急著讓路川和李默君確定夫妻關係呢?首先二老知道李默君,知道路川大鬧朝天嶺、一劍殺劍俠,為的就是李默君,路川喜歡李默君。別看二老這輩子未遇良人,無妻無子,也知道結良緣最重要的就是喜歡。其次二老以爺爺自居,確實是操心著當爺爺的該操心的事的,當年路川出劍門之後,二老從多方麵了解過李默君的作風人品,不錯,月牙庵的江湖風評是不怎麼樣,但李默君潔身自好,走得端行得正,是個好姑娘。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二老發現這次路川來是有心事的,說是心事,其實也不止是心事,總感覺路川好像在往死路上走,好像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好像將要做一件明知不可為的事。對此二老非常擔心,所以想用李默君留住路川活的希望,人隻要有割舍不下的人或事,就會惜命。這是二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