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朱厚照怒道:“錢寧你好大的膽子!構陷朝廷命官,你吃罪得起嗎?”
錢寧不住地往上磕頭,說道:“萬歲息怒,臣就是再借個膽子也不敢構陷朝廷的命官,實在是上支下派,沒有辦法啊。”
“上支下派?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臣不敢說……”
“朕讓你說你就說!”
“是……是北鎮撫司陳大人。”
“陳丹雲?”
錢寧點了點頭。
“陳丹雲怎麼就敢這麼做呢?莫非他也是上支下派?來人!給朕傳石文義,朕有話問他。”
有宦官平身就要去傳錦衣衛指揮使石文義,錢寧趕緊往上磕頭,“萬歲,您要是把石大人召來,不是變相地要臣的命嗎?再說了,石大人見著陳大人就跟陳大人見著劉太監一樣,他哪裏使喚得動陳大人啊。”
這話一出朱厚照也愣住了,“朕要是沒記錯,劉瑾是陳丹雲的義父吧?”
“正是。陳大人和劉太監名義上是幹父子,實際上比親父子都親,關係可好了。”
朱厚照略微沉吟了片刻,說道:“愛卿平身吧。接著奏樂,接著舞。”
那些美女樂妓這才戰戰兢兢站起身來,可有些人都嚇尿了,雙腿發軟,站都站不穩,更別提歌舞奏樂了。
朱厚照聽了一會兒感覺不是滋味,又擺手將眾人趕了下去,反而將錢寧拉到懷中。
“你說……朕是不是太寵劉瑾了?”
此時豹房裏麵空無一人,就剩他們君臣二人,錢寧說話也就沒那麼拘束了,摟著朱厚照的手臂說道:“臣覺著是有點。”
“可是他雖貪心,卻也忠誠,從朕在東宮之時他就服侍朕,朕信得過他。”
“劉太監是,勞苦功高,臣陪伴萬歲才有幾年啊。他受現在的恩寵臣也沒有意見,可他任永良算什麼東西?他憑什麼能坐督捕司主事的位子?臣心裏不服。”
朱厚照聽錢寧這麼跟自己說話,不僅沒生氣相反還樂了,“怎麼?你饞他的位子?這好說啊,朕下道旨意,讓你兼任督捕司主事也就是了,幹嘛生氣呀?來,給朕笑笑。”
錢寧這才高興了起來,笑道:“臣也不是饞他的位子,臣就是有些不服。一個老棺材瓤子算什麼東西?”
“聽你說話的口氣,你對這老棺材瓤子可不滿意得緊呀,他得罪你了?要不要朕替你出氣?”
“要。他倒不是得罪臣,隻是臣平生最敬仰的人除了萬歲您,就要數姚大人了,姚大人坐過的位子他不配。”
“那你說督捕司的位子誰配坐呢?”
“臣心裏隻有一個人配,隻是不知萬歲您敢不敢讓他去坐。”
“朕有什麼不敢?你隻管說來。”
“這個人其實萬歲您還見過,就是當年行刺過您的路川。”
“路川……這人我有影響,敢出宮刺王殺駕,確實膽識過人。可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您瞧,臣又失口了。他被拿住是不假,但我們陳大人把他從西廠要回來又給放了。如今的江湖上,他可算是頭一號的人物,隻要是個練武的就沒有不知道他的,朝天嶺一劍殺劍俠,白龍湖畔劍斬群雄,八仙鎮一戰七人……”
剛說著就聽殿外有人高聲呼喊,“萬歲,臣劉瑾告進。”
殿內君臣二人就是一愣,錢寧蹭一下從朱厚照懷裏跳了起來,朱厚照也趕緊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痰嗽一聲這才說道:“進來吧。”
就見劉瑾哈著腰跬步走進大殿,跪倒往上磕頭,“臣劉瑾參加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免禮平身。”
劉瑾謝恩起身,朱厚照就問,“愛卿早上不是已經請過安了嗎?不在府上歇息,怎麼又進宮來了?”
“回稟萬歲,臣有要事啟奏。”
“哦?不知是什麼要事,愛卿不能獨斷還要請示朕呢?”
“臣方才得知,川北有刁民造反了……”
“廖惠、鄢本恕、藍廷瑞三人召集川蜀饑民數萬,攻城掠地,已成大禍,請朕及早降旨平剿?”
“……萬歲您已經知道了?”
朱厚照微微一笑,“劉瑾啊,咱們君臣就不用演戲了吧?你難道不是得知楊廷和進宮見朕才趕來的嗎?”
一句話說得劉瑾腦門上就見了汗了,運了半天氣才有氣無力地說,“是。”
“那你是怎麼看的呢?”
“臣以為……該命五軍都督府,率三大營前去鎮壓。”
“五軍都督府?五軍都督府早就不掌兵了,都督、同知有些這輩子都沒打過仗,讓他們去川北做什麼?還有三大營,把三大營都抽調走,誰人來護衛京城?你……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得行軍打仗,朕問你,川、陝、湖廣、河南四省總督是幹什麼的?四川巡撫是幹什麼的?四川都指揮司又是幹什麼的?朕養著他們難道都是看樣子的嗎!”
沒等朱厚照說完,劉瑾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趴伏在地上,直嚇得抖衣而顫。
朱厚照罵完了,心裏的火也就消了,看著底下蜷縮成一團的劉瑾,心裏倒有些不忍,歎息了一聲,說道:“起來吧。”
劉瑾二次站起身來,這頭就比方才垂得更低了,腰也彎的更厲害了。
“還有件事你知不知道?三邊總製才寬為國盡忠了。”
“臣……知道。”
“三邊乃重中之重,不可一日無主,朕想重新啟用楊一清。”
“皇上!萬萬不可啊,楊一清他……是個奸臣呀。”
朱厚照好懸沒氣樂了,憋了好半天才問,“那你說三邊總製的位子該由誰接任?”
“臣覺得三邊不需要總製,寧夏都指揮使何錦,遊擊將軍仇鉞等都是能征慣戰的將軍,守三邊有他們足矣。”
“嗯,你倒是終於說了句人話。傳朕的旨意,楊一清暫不啟用,賜甘肅、寧夏、延綏都指揮使白銀千兩,錦緞十匹,禦酒十壺,其餘偏副將軍各白銀百兩,錦緞一匹,禦酒一壺,讓他們好好把守三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