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2 / 3)

“沒走,說是一定要見到您才行。”

“那就叫他進來吧。”

旨意傳下,有宦官尖著嗓子喊道:“傳楊廷和進殿。”

楊廷和在殿外聽得清清楚楚,趕緊整了整冠服,邁步進了大殿,一直走到雲台下跪倒往上叩頭,“臣楊廷和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免禮,平身。”

楊廷和稱是起身,垂首站在下麵連頭都沒敢抬。

“聽說你要見朕,不知有何事啊?”

“啟奏萬歲,川北有刁民廖惠、鄢本恕、藍廷瑞三人造反,召集川蜀饑民數萬,攻城掠地,已成大禍,請萬歲及早降旨平剿。”

“剿平匪患乃是兵部的事,因何你要越職上奏啊?”

“萬歲,據臣所知,兵部早已將此事寫成折報,送通政司呈了上來,至於為什麼到今日萬歲還沒有見到,臣就不知道了。”

朱厚照本想以越職之名訓斥楊廷和一頓,攆出去也就是了,哪知一問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從不批閱奏折他能知道嗎?

“這些人真是太不像話了,朕非得好好整頓整頓才行!愛卿,你來得對,你要不來朕還被他們蒙在鼓裏呢。你說川北造反的刁民叫廖什麼來著?他們是什麼人?”

“臣隻知鄢本恕和藍廷瑞去年就在大寧造過反,其他的臣一概不知,萬歲該問兵部或劉太監才是。”

錢寧卻在一旁說道:“萬歲,臣知道他們是什麼來頭。”

“哦?你知道?那你說來聽聽。”

“是,這廖惠本是峨嵋派僧門的弟子,法號法惠,俗家姓廖。鄢本恕是青城山青城派的一個火工,藍廷瑞則是川北鐵佛派掌門藍天養的小兒子,這三人俱是江湖出身。”

“哦?江湖出身?朕聽聞峨嵋派、青城派、鐵佛派都是名門正派,峨嵋派的掌門還受過皇封,吃的是朝廷的俸祿,他怎麼敢造反?這還了得!來人,傳朕的旨意,命四川、大寧都指揮司火速鎮壓叛亂,務必將峨嵋、青城、鐵佛三派掌門以下所有人等悉數拿獲,綁縛京城問罪受審。”

楊廷和一聽這話心都涼了半截,趕緊看錢寧怎麼說,就見錢寧跪倒說道:“萬歲,臣有話要說。”

“哦?你還有什麼話說?”

“萬歲有所不知,這三人別看是峨嵋、青城、鐵佛三派出身,實際上都是些小角色,心懷不軌,犯上作亂,都是自己的主張,跟師門沒有半點關係呀。萬歲要是將這三派也一並問罪,豈不是冤枉了好人,冷了人心嗎?”

“此話當真?”

“欺君罔上掉頭之罪,臣哪敢胡說?他們三人造反之後,就開始對自己的師門痛下毒手,聽說三派弟子拚命抵抗,已經死傷過半了。”

“有這等事?看來朕真是錯怪他們了。愛卿,以你所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這……臣就不懂了。”

“楊愛卿,你說呢?”

“臣以為該派川、陝、湖廣、河南四省總督洪鍾總領剿匪事宜,陝西巡撫黃寶備漢中、商洛,四川巡撫林俊備眉州、保寧,湖廣總兵毛倫備荊襄、鄖陽,以防賊寇擴大勢力範圍,侵擾其他各地百姓。此外,三邊總製才寬冬月初五出塞外,禦虜花馬池,督軍搜山,不幸中箭遇害了。臣擔心韃靼等部會趁機寇邊,請萬歲下恩旨調原三邊總製楊一清守備三邊。”

“就依卿所奏。才寬為國盡忠,朕心甚痛,加太子少保,諡襄湣,賜祭葬於縣東二裏,其子入錦衣衛,世襲。錢愛卿,你要多多照看於他。”

楊廷和領旨退下不提,卻說朱厚照,楊廷和一走,他立馬將美女樂妓又召了過來,吹吹打打,說說笑笑,一如往常一般不二,就像根本沒有楊廷和來過這件事似的,就像川北根本沒有刁民造反、沒有百姓受苦一樣。

錢寧站在一旁,心裏有事又說不出,自然有些急躁焦灼。看著朱厚照的身影,突然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這一笑順其自然地驚動了朱厚照,朱厚照就問,“愛卿因何發笑?是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了嗎?說出來讓朕也樂樂。”

“臣剛剛確實想起了一件事,但……臣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隻管說來就是,朕赦你無罪。”

“謝萬歲。萬歲不知還記不記得原刑部督捕司主事姚婞姚大人?”

“當然記得,刑部督捕司是在我父皇手裏新設的衙門,統共就兩任主事,一位是現任的主事叫……”

“任永良。”

“對,任永良。另一位就是姚婞。無緣無故你提他做什麼?”

“臣剛才失態,其實就是因為想到了姚大人。想當年姚大人在世的時候,執掌天下江湖事,那時候哪裏有武林中人敢造反啊?任大人就不太一樣,萬歲您猜那日臣休假在街上閑逛看到了什麼?臣看到一座新修的院子好不氣派,而且門上張燈結彩好像要辦喜事似的,臣也是好事,就上去問了問,原來是任永良任大人要娶妾,娶的還是京城有名的樂妓,聽說才二八年紀。您說這事怪不怪,任大人都快六十的人了,兒子比我還大著一輪多,怎麼就有心思娶個能做自己孫女的妾呢?”

“朕聽說督捕司是個油水衙門,任永良新修一座院子,納幾房妾也是情理中的事。”

“嘿,油水不油水的,不也是在人嘛?您看同樣的位子,姚大人就不一樣。姚大人生前住的地方我去過,茅屋草舍,連牆都沒有,就幾段籬笆,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給刑部看門的人住的地方呢。”

“他那是欺人耳目,錦衣衛不是從他家裏搜出來了十萬兩銀子嗎?十萬兩銀子,恐怕修十座院子都夠了吧?”

“這……其實是假的。”

“假的?什麼假的?”

“反正姚大人已經故去好幾年了,臣就說句實話吧。當初搜查姚大人家的時候,就是臣帶的隊,姚大人家裏別說十萬兩銀子,就是把房頂揭了也找不出來十兩銀子。那十萬兩銀子都是我們搜查的時候才放的。”

“是你們放的?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給姚大人栽贓唄。”

錢寧剛把話說完,就聽啪一聲響,朱厚照把手裏的酒杯摔了,嚇得在場眾人全都跪下了,伏在地上渾身顫抖,心裏直念阿彌陀佛,也不知道怎麼把這祖宗被的肺管子給衝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