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絕處逢生(2 / 3)

宗澤不僅是南宋史上著名的抗金英雄,還是名將嶽飛的恩師。宗澤是宋神宗年間的進士,雖然是一介書生,但他有膽有謀,敢於在國家危難時挺身而出。前麵我們說了,當時全國各地有很多揭竿而起的義軍,這些人打金兵也打官府,當時的河西土匪首領、山大王王善擁有七十萬大軍,並揚言要殺入汴梁城稱帝,宗澤聽說後,孤身深入虎穴,到王善的大本營去招安他。宗澤對王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說:"王將軍您是一代英雄豪傑,應該報效國家,建功立業,名垂千古,現在正是金兵入侵,中原百姓遭受塗炭的時候,王將軍不去打金兵,反要攻打汴梁城禍害百姓,您就不怕遺臭萬年嗎?一失足成千古恨,王將軍你要三思啊!"

王善聽了,覺得宗澤講的很在理,也很受感動,當即表示自己願意帶這七十萬人跟隨宗澤去打金兵,建功業,雪國恥。就這樣,宗澤憑著一腔熱血,招募義勇,修建工事,加固城池,為抵禦金兵南下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在抵禦金兵入侵的日子裏,宗澤還發掘培養了好幾名大將,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嶽飛。

嶽飛這個名字,中國人可謂耳熟能詳,他不僅是南宋,也是中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軍事統帥之一。嶽飛出身農家,從小在村子裏讀過村塾,自幼就喜歡看《孫子兵法》和《春秋》。嶽飛不僅愛讀書,而且武藝超群,十二歲就師從名家陳廣學習槍法,在當地無人能敵。據傳說,在嶽飛從軍之前,他的母親為鼓勵他為國盡忠,特意在他的背後刺上了"精忠報國"四個大字,這個故事雖不可考,但卻可由此看出,嶽飛從小接受的就是忠君愛國的正統教育。

嶽飛於北宋末年入伍,從軍的時候,他隻是一名小兵,到了南宋初年,他晉升為河北招撫司下級將校,跟隨在王彥帳下與金軍作戰,不久,便因抗命而投奔到宗澤麾下,宗澤慧眼識珠,發現嶽飛有大將之才,便悉心培養他。有一天,宗澤語重心長地對嶽飛說:"你智勇雙全,確實是古今難得的良將,但是你太喜歡野戰了,恐怕不能萬全。"說著便拿出布陣圖來,想教他排兵布陣。可是嶽飛卻微微一笑,看了眼陣法圖就放在了一邊,他對宗澤說:"排兵布陣都是常規的戰法,真正到了戰場上,還是得看實際情況靈活運用,隻是記住這幾張圖,能有什麼用?"

嶽飛當時還隻是一名小校,卻敢跟統帥宗澤這麼說話,實在是膽子大了些,但是宗澤還是非常欣賞嶽飛的才能,並沒有介意嶽飛駁斥自己的建議,反而將他推舉到河北都統製張所帳下曆練。嶽飛這個人,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戰功赫赫,但是下了戰場就比較不合群了,他個性桀驁不馴,又有些恃才傲物,所以得罪了很多同僚,不久,嶽飛和上司張所的關係搞砸了,於是他又回到了宗澤身邊。

公元1128年,建炎二年春,金國的完顏宗弼(也就是我們在《嶽飛傳》裏看到的金兀術的原型)帶兵南下,從鄭州打到離汴梁不遠的白沙,宗澤親自帶領精兵數千繞到金軍背後,與前方迎擊的宋軍合成夾攻之勢,結果大敗金軍,之後,又屢次打敗前來伏擊的金兵,宗澤由此名聲大振,當地的老百姓、甚至包括金兵都尊稱宗澤為宗爺爺。

宗澤一心想收複被金國占領的北方故土,並先後寫了二十多份奏折上疏給趙構,但都石沉大海,一點消息也沒有。其實趙構不是沒看到奏折,而是他心裏根本不相信宗澤,更不敢相信宗澤手下的義軍,這也許是因為當年,他親眼目睹過王雲被老百姓群毆至死的慘狀,因此內心恐懼由這種"暴徒"組成的義軍吧,而且他更害怕宗澤一旦達到黃河對岸,就會接父兄回朝,那麼他這個皇帝又該往哪兒放呢?這,也是趙構在後來一心想要解除中原將領的軍權的原因所在。

已經七十有餘的宗澤遲遲都等不到趙構的音訊,心裏又急又氣,急火攻心,背上毒瘡發作,導致重病纏身,當時嶽飛等將士前去看望他,宗澤氣喘籲籲地對他們說:"我這個病,都是因為國仇未報,憂憤成疾,隻要你們能奮力殺敵了卻我的心願,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一病不起的宗澤很快就不行了,臨死之前,他反複地念誦著"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詩句,不肯閉眼,而後,他大叫三聲"渡河!渡河!渡河!"終於閉上了雙眼。

宗澤飲恨而死,他的兒子宗穎和愛將嶽飛護送宗澤的靈柩到鎮江,而宗澤的東京留守一職,則由趙構派來的杜充接替,主和派杜充一到汴梁,就把各種防禦措施全部廢除,並且遣散各地義軍,中原地區又重新淪陷到金國手中。

一年之後,金國聽說宗澤已死,便再次揮師南下。這一次,金軍目標明確,入侵的口號就是"搜山檢海抓趙構",發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趙構抓去陪他的父兄。當時趙構的南宋朝廷剛剛在揚州安頓下來,還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追兵就到了。

那一天,趙構正在寢宮裏尋歡作樂,忽聽內侍來報,說金兵已經殺到離揚州不遠的地方了,趙構一聽二話不說,爬起來穿上衣服,騎上馬就跑,身邊僅僅跟隨著十幾個侍衛,什麼龍袍、玉璽,甚至連太祖皇帝的牌位都沒來得及拿,全丟給了金軍,至於文武大臣,那就更顧不上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吧!趙構丟下了揚州的小朝廷和滿城的百姓,從揚州逃到越州,又從越州逃到台州,又騎馬、乘車一路拖命狂奔,到後來,金兵追到了海邊,他就帶人跑上了船,在海上愣是足足飄泊了四個月之久。

當時趙構一邊逃跑,一邊還給金軍的統帥寫信,請求金國人放他一條生路,信寫的特別淒慘,說自己沒有得到金國的允許就稱帝,實在是不應該,隻要金國肯放過自己,趙構願意削去國號,俯首稱臣,"仗望元帥閣下,恢宏遠之圖,念孤危之國,回師偃甲,贈以餘年。"但是金國統帥根本不相信趙構的話,他們總覺得趙構文武雙全,一定又在耍心眼兒欺騙他們,於是金兵一直追到海邊,本來還想下海去追,結果因為不識水性隻好放棄,等了不少日子,不見趙構上岸,便班師回國。

據說趙構在海上飄泊的日子裏,曾經在一個小島上歇息,他偶然看到小島上有座小廟,廟裏有一首古人題寫的詩詞,內容似乎是在諷刺自己,於是他心中一怒,就把杯中的茶水潑進了石壁,據說至今,那石壁裏還有當初趙構留下的茶水的印記。可歎堂堂中國,居然出了趙構這樣懦弱的皇帝,空有一身神力不去抵禦外敵,隻顧抱頭逃命,短短幾年的帝王生涯,就讓當初那個十九歲的英武少年變成了懦弱的逃兵,這樣說起來,當初金人其實也沒看走眼。

來時容易去時難

南宋皇帝趙構雖然不爭氣,一路向南逃到海上,但在中原地區,仍然有不少將領敢於和金軍殊死血戰,這也讓金軍這次的南下倍受打擊,最後不得不倉皇逃回北國,從此不敢再渡長江。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南宋"中興四將"裏的韓世忠和嶽飛。

公元1129年,建安四年二月,南下的金軍在沿途燒殺搶掠一番後,滿載著金銀珠寶往回撤退,卻沒想到"來時容易去時難",當金軍到達鎮江之時,一場惡戰早已等候他們多時。原來,宋浙西製置使韓世忠早在金軍一路南下的時候,開始秘密建造戰船,並且兵分三路,前軍駐守青龍鎮(今上海青浦北),中軍駐守江灣,而後軍則駐紮在海口。韓世忠撒開天羅地網,就等著完顏宗弼送上門來,以便將他的軍隊一網打盡。

當時完顏宗弼率領十萬大軍到達了鎮江,他聽到前方戰報,說宋軍有八千敵軍在焦山與金山一帶埋伏,完顏宗弼根本就沒把這個情報當回事兒,心想你們宋軍也太輕敵了,隻用八千人就想阻截我十萬大軍,開什麼玩笑呢!當天夜裏,完顏宗弼帶著幾十個騎兵,親自登上鎮江金山山頂的龍王廟,他想看看宋軍究竟要怎麼打他,沒想到剛剛到達山頂,還沒進廟門,就中了韓世忠的埋伏。

隻見黑暗中,廟裏廟外喊殺聲響徹一片,兩百名宋兵把完顏宗弼這幾十人團團圍住,一時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金兵們措手不及,紛紛被砍落馬下,完顏宗弼隻好帶著剩下的十來個人拚命往山下跑,不想山下也埋伏著一百宋兵,兩方人馬又廝殺到了一處,到了最後,隻有完顏宗弼一人仗著武藝高強,衝出包圍落荒而逃,其他的金兵都被宋軍斬殺的一幹二淨。

完顏宗弼逃回營中,大發雷霆,發誓要在次日的決戰中,斬下韓世忠的項上人頭,以解胸中惡氣。然而,等到第二天,兩軍在長江上一開戰,完顏宗弼就傻眼了。原來他手下雖然號稱有十萬大軍,驍勇善戰,但是這些騎兵一到了水上就暈菜了,他們不識水性,個個一上船就吐,站都站不穩,更別提打仗了,而且金軍臨時抓來的小漁船也禁不起風浪,而韓世忠的"韓家水軍",駕駛的都是正規的巨型戰艦,這些戰艦在江上橫衝直撞,光是硬撞就把金軍的小船撞翻了不少。

在這場大規模的水戰中,韓世忠更是身先士卒,他帶兵有方,連他的妻子梁氏都在戰場上立下了大功,咱們民間的評書中常說的"梁紅玉擂鼓助金山"的典故,說的就是這一場大戰。韓世忠的妻子是姓梁,紅玉其名是說書人給她杜撰的,史載梁氏原來是個智勇雙全的青樓女子,後來嫁給了韓世忠。作戰當天,梁氏其實並沒有去擂鼓,而是登上山頂為韓世忠的水軍打哨旗,因為水軍在江麵作戰,水域寬闊,打起仗來如果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便會陣法大亂,不能對敵軍的戰船形成有效的合圍,梁氏便是站在山頂上進行統一指揮的那個人,江上的水軍都以她的紅旗為號,紅旗指左,水軍就打左,紅旗指右,水軍就打右,到了夜間,紅旗便換成紅燈,依舊可以帶動全軍作戰。有了山頂的梁氏領航,江麵上又有韓世忠親自指揮作戰,幾十條巨艦迎風破浪,緊逼著金軍的小船狠打不放,這一場,金軍是慘敗到底了。

戰役結束後,僥幸生還的完顏宗弼,帶著殘兵敗將退到陸地上,眼看過江的通路被封死,回國無望,完顏宗弼無可奈何,隻好親自去宋軍營前,叫韓世忠出來談判,他對韓世忠說:"隻要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可以把此次南行搶掠來的所有金銀財物,全部送給你!"沒想到韓世忠斷然拒絕了完顏宗弼,完顏宗弼隻好又問:"那將軍怎樣才能放我生還?"

韓世忠當即朗聲說道:"還我兩宮,複我疆士,則以相全。"意思是說,除非你把徽宗和欽宗送回來,再把侵占大宋的疆土也還給我們,我才會放過你!

完顏宗弼一聽,完了,這不白說嘛,看來今日我注定要葬身異國了。於是第二天,不甘心坐以待斃的完顏宗弼率軍溯江而上,想躲開韓世忠的追兵,可是韓世忠毫不放鬆,率軍沿江追擊,一路追殺,愣是把金軍逼進了死港黃天蕩,在黃天蕩裏,金軍進退無路,被苦苦圍困了四十餘天。

身陷絕境的完顏宗弼為了逃命,派人溜出去,以重金張榜向當地人求援,結果一個姓王的人揭了榜文,他告訴金軍,黃天蕩附近有一條淤塞了很久的舊河道,隻要能把這條河道重新挖通,就可以出海北上,也可以沿江北上。完顏宗弼大喜過望,立刻命人清淤河道,短短數天便鑿通了老鸛河故道三十裏,金兵趁程家軍不備奪路而逃,終於跑出了黃天蕩。

但是完顏宗弼帶領的軍隊剛剛跑回陸地,撤退到建康(今南京)的時候,又遭遇了嶽飛率領的人馬的猛烈阻擊。

當時,有人報告嶽飛,說看到金軍屯兵江邊,到了半夜,嶽飛便帶了幾百精騎去夜襲敵營,結果金兵大亂,幾萬人的軍營被嶽飛所帶的幾百人殺的鬼哭狼嚎,人仰馬翻,一戰下來,殺死金軍千夫長一百七十五人(千夫長是古代的官職,手下有千餘名士兵),金兵兩千餘人,軍營內外血流成河,浮屍數裏。

完顏宗弼再次吃了敗仗,別無它途,隻能又帶兵返回黃天蕩,準備從這裏出海。這一次,完顏宗弼又重金張榜,求人指點出路,他想知道有什麼辦法能逃脫韓家水軍的追捕。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有一個人給他指了條明路,跟他說,你們把自己的小船都搭上木板連起來,士兵站在上麵就不會暈船了,另外韓世忠的戰艦巨大,需要風力才能航行,你們就選沒有風的日子作戰,他們就沒辦法了。

於是完顏宗弼就按照這個辦法準備妥當,雖然戰船一出黃天蕩,就對上了韓家水軍,但完顏宗弼命士兵用火箭射宋軍戰艦上的風帆,這下韓家水軍損失慘重,所有的戰艦都著了火,士兵們隻能棄艦跳水逃生,完顏宗弼便趁機帶兵強渡海上,總算是跑出了包圍圈。

雖然韓世忠沒能把完顏宗弼的金軍全部殲滅在長江裏,但是這場為期兩個多月的惡戰,確實讓完顏宗弼心驚膽戰,以至於他帶著軍隊回國之後,談及黃天蕩一戰,竟然在朝廷上失聲痛哭,並且從此再也不提南渡之事。也正是黃天蕩一戰,奠定了南宋後期百餘年的和平。韓世忠以八千水兵力挫金軍十萬鐵騎,由此名聲遠揚,趙構特拜韓世忠為檢校少師,及武成、感德軍節度使,神武左軍都統製。

金兵撤走了,趙構帶著文武百官又回到了杭州。建炎四年,改杭州為臨安府,趙構一邊做出隨時要打回汴梁的姿態,一邊在杭州安居了下來,杭州也從此成為南宋的都城。而金國那邊,又立了原大宋的官員濟南知府劉豫為大齊皇帝,建立了第二個傀儡政權,統治著河南,陝西等大部分地區,與趙構的南宋形成對峙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