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看到將大腦的各個區域視為特殊功能的不連續中心是一種誤導,而麥克裏恩理論存在的一個問題是它把我們引向那種思考方法。
大腦初級部分受某些“較高級”中心的控製,但有時候可能會超越其控製,這個觀點為對人類行為的諸多解釋帶來了靈感。
一個例子是20世紀30年代在納粹德國紐倫堡集中營集體癔症發作,有人將它作為爬行類動物大腦解除束縛和在工作的依據。
但今天已經很難生硬地隔離麥克裏恩理論。
現在我們知道假設的“較高級”的皮質與情感-抑鬱關係密切,比如,額前葉皮質異常活躍--而“初級的”邊緣葉係統對記憶很重要。
麥克裏恩觀點的另一個難點是假設通常情況下情感是被抑製的,隻有在極度環境下才迸發,這和弗洛伊德的理論有共通之處。
我們的臉是很有活力的,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有臉部表情,因此,我們一定在大多數時間裏體驗著某種情感,雖然程度不同。
當我們的臉變得蒼白和沒有反應時,那麼看來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事實上,臨床抑鬱症最常提到的表現就是病人的臉部僵硬和不活動。
當然,當我們成年時,不再體驗兒時乘過山車的感覺,不再有淚如泉湧的時候,不再有興奮和恐懼時發出的笑聲和尖叫聲。
但情感仍滲透著我們清醒時的每一刻:我們邊走邊咯咯地笑,我們歡快地吹口哨或做出憤慨的動作,受挫折時我們輕跺腳。
這些細微的動作可能不是我們強烈的情感體現,但它們能說明我們經受的某種感覺。
如果某人的情感體驗較少,我們會視他們為機器人。
臉部表情的持續存在和文化的普遍性提示我們情感是大腦的基本特性,是構成我們精神的基石;而不是將它們看作隻是偶然發生的突發事件。
我們必須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它們是如何從大腦產生的。
我們如何將情感的持續起伏,感情和思考的配合與大腦正在發生的情況很好地聯係起來呢?四、高級覺醒:情感反應20世紀50年代,美國心理學家詹姆斯·奧爾德斯進行的一項大鼠實驗震驚了科學界並成為一個經典。
奧爾德斯發現如果將電極植入大鼠大腦的特殊區域,它們會按一下棒來刺激該區域,而不是用其他什麼東西,甚至不是食物。
用電刺激動物大腦有問題的區域,可誘導某種愉快感,因為它們不停地按棒,通過插在那裏的電極產生電流:這是一種稱為自我刺激的現象。
由此可以推測,電刺激產生的體驗使大鼠認為值得那麼去做,因此可產生齧齒類動物某種形式的“愉快感”。
電極植入的部位因而稱為“愉快中心”。
奧爾德斯將電極植入下丘腦,這是一個扁平的葡萄狀結構,幾乎在大腦的底層,腦幹的前麵。
盡管很小,但下丘腦的作用甚至比感覺處理過程更基礎。
雖然它從感覺係統如光覺、味覺和觸覺接收信號,它也是大腦廣大區域如邊緣葉係統以及機體其他部位如心和腸道信息作用的靶點。
下丘腦在某種意義上是雙重作用的:當快速突觸傳遞時它與大腦其他的高級區域保持密切的聯係;但同時,下丘腦在控製最基本的機體內部功能--激素方麵起著重要的作用。
激素是在血循環中比神經遞質作用更慢的化學信使,可影響人體所有的靶細胞。
同樣地,激素在人體管理和幫助調節饑餓、口渴、性、生長和免疫係統等方麵非常重要。
因此,愉快和下丘腦有什麼關係?下丘腦的另一個重要功能可能是理解情感的關鍵,即它可以促發覺醒。
覺醒是指我們感到如何的警覺和興奮。
它本身不是一種情感,而是一種經常與強烈情感伴隨的狀態。
比如在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當人體的“戰鬥或逃跑”係統運作時,我們會體驗到突然的覺醒。
警覺係統激活的反應是增加心率、減弱消化能力、出汗、氣道清理以及其他能使大強度運動優化的反應。
所有這些反應--以及其他你沒有意識到的--使機體處於紅色警戒狀態,準備突然的逃避或防衛行動。
它們由化學物質去甲腎上腺素和腎上腺素促發,後者可由機體的許多部位釋放,可同時作為神經遞質和激素起作用。
但警覺不僅僅參與恐懼心理,它是情感的一般特征。
畢竟,不論我們因為樂事而狂喜,或者因為發怒而暴躁,有一點是相同的:興奮。
覺醒並非總是處於極端的狀態--從瞌睡到非常興奮之間有很大的變異。
輕度覺醒可能不為人知,但仍可使手掌出汗,這增加了保羅·艾克曼通過6種臉部基本表情覺察人的反應的證據。
覺醒也可在腦電圖上反映出來,與做夢時的腦電波有相同的狂熱波形。
自從約60年前觀察家們發現猴子下丘腦的較下部位損傷可導致瞌睡,而大腦前部損傷導致永久的失眠症以來,下丘腦被認為與覺醒有關。
現在認為大腦前部細胞在正常情況下可抑製其後的下丘腦神經元,而後者與覺醒有關。
但下丘腦不是具有這些作用的唯一的大腦部位。
早在1949年,意大利物理學家莫魯齊和馬古恩發現刺激部分腦幹也可促發覺醒。
同樣,腦幹損傷可導致覺醒的嚴重缺陷。
如果將大腦從腦幹的特定點切開並與脊髓分離,動物會陷入昏迷狀態。
但是如果切割稍後一點,動物則出現失眠症。
在這兩點中間切割的話,則導致睡眠和覺醒的互換。
在莫魯齊和馬古恩首次闡述他們關於腦幹觀點的時候,人們對神經遞質幾乎一無所知。
然而,現在,我們知道腦幹是神經遞質之源,滲透到很廣的大腦範圍。
切割腦幹就是切斷這些源頭,剝奪部分大腦中某種神經遞質的來源。
讓我們回到愉快中樞的觀點。
當奧爾德斯的大鼠通過按棒來刺激它們“愉快中樞”的時候,實際上它們通過下丘腦進入了部分覺醒係統。
因此,如果當把電極放在腦幹時,會不會有相同的反應呢?事實上,大鼠對這裏的電極也會自我刺激,而且這使科學家們得以描繪出腦幹所有的“愉快中樞”。
十分有趣的是,這些“愉快中樞”都在一個特殊的軌道上--多巴胺源頭。
因此多巴胺看來是覺醒時關鍵的腦化學物質,不僅在腦幹釋放,也在下丘腦釋放,但為什麼它的釋放也能產生愉快的感覺呢?情感可能與高級覺醒有關的想法最早是由世紀之交的美國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和丹麥心理學家卡爾·蘭格分別提出。
詹姆斯-蘭格的假說,相當簡單,即情感無非是增加的心率、出汗的手掌以及其他覺醒物理效應對大腦的反饋。
但這種解釋太簡單。
請看一下接下來由美國芝加哥大學心理學家哈麗特·德維特所做的一個實驗。
哈麗特給誌願者一種叫苯丙胺的藥物,通過增強大腦多巴胺的效應而增加覺醒。
她試圖了解這些升高的多巴胺水平是否可以產生持續的情感反應,因此她告訴一半的誌願者不真實的信息,即給他們的是安慰劑。
哈麗特發現那些期待藥物的誌願者感受到了它的效果,而那些認為服用了安慰劑的人隻感到焦慮。
同樣的藥,同樣的覺醒,卻造成了不同的情感體驗。
因此肯定有更多的情感而不隻是覺醒。
詹姆斯-蘭格假說不能區分愉快和焦慮,但這不是其唯一的缺點。
比如,我們知道即使大鼠的“戰鬥或逃避”體係由於去甲腎上腺素和腎上腺素係統的破壞而喪失,它們仍可因恐懼而受刺激。
同樣,脊髓損傷癱瘓的人,雖然中斷了與大腦的“反饋”,但仍有情感反應。
事實上,情感“感覺”,如恐懼,經常先於機體的覺醒反應。
詹姆斯-蘭格假說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人類可以不覺醒而有強烈的愉快感,例如飲酒過度或體驗嗎啡所謂的夢樣陶醉感。
因此覺醒不能簡單地等同於情感,盡管不可否認一方對另一方起著一定的作用,肯定還有其他的未知數。
英國心理學家傑弗裏·格雷將去甲腎上腺素係統視為與覺醒有關,多巴胺係統與獎賞有關,盡管多巴胺如何與獎賞有關尚不知。
我個人認為多巴胺可能通過某種途徑使神經元網絡在一起,構築導致愉快的某種特殊類型,雖然這種構型到底是什麼以及如何促發愉快感仍有待深入研究。
但即使我們理解了愉快,並不意味著我們也順其然地知道其他情感的全部。
但是順著這條思路,我們有了不同的線索。
不同時間為了不同的理由我們的確有不同的情感。
比如,激素本身可以促發某種性情,每個人都知道雄激素睾酮與攻擊、經前期緊張的易激惹性有關。
但是較少有人聽說雌激素催產素,現在發現它在大腦中有料想不到的作用,而且直接與情感有關。
五、開心或退縮:催產素催產素很久以來認為與分娩、哺乳和性高潮時子宮收縮有關。
但是,舊金山加州大學的心理學家麗貝卡·特納對近來一項關於大腦催產素受體的研究產生了興趣。
和多巴胺受體一樣,催產素受體出現在與“獎賞”有關的區域。
麗貝卡已經知道單配製草原田鼠的催產素受體在母性行為的啟動和成年交配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