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現在要全部退下去?退下去以後怎麼辦?找警察?要找警察隻能打110,如果要找片區民警,可能到天黑也找不來。這也是深圳的特點之一,見警察比見市長難。深圳的馬路上是沒有警察的,深圳天氣熱,馬路上的警察全部換成了電子警察,深圳馬路上的電子警察的主要任務也不是抓壞蛋,甚至完全不能抓壞蛋,深圳馬路上的電子警察的主要任務是收罰款,據說每天收的罰款都是以十萬元計,難怪深圳做係統集成的公司都願意到內地的城市去幫著免費安裝電子警察,條件是三年之內罰款對半分。深圳不但馬路上沒有警察,深圳的住宅小區或者是這樣的“村”裏麵也見不到警察,深圳的住宅小區裏麵最常見到的是保安,深圳的“村”裏麵最常見到的是黃守仁這樣的治安員或治保組長,普通老百姓要想見到警察,必須要越級,要找到社區警務辦。警務辦以前叫治安辦,現在改了,改叫警務辦。找到警務辦之後,你就可以見到警察了,但是見到的隻是警察麵帶微笑的照片,而不是警察本人。警務辦裏麵掛了這個片區的警察照片,而警察並不在裏麵,在警務辦裏麵值班的是“協警”,協警不是真正的警察,而是協助警察辦事情的“二無人員”——無深圳戶口、無私人住房,離“三無”差得不遠。普通有戶口有住房的居民如果真的遇上什麼事情,找到“二無”也就算找到頂了,要想見到照片上的那個真正的警察,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照片上的警察是片警,在警察隊伍當中,片警或許是最基層的警察了,但是到了下麵,那就是最高首長,至少在“二無”和保安員眼睛裏絕對是這樣的。事實上,這些“二無人員”除了協助片警工作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工作,那就是伺候片警,拍片警的馬屁。這也難怪,對於“二無人員”來說,片警就是他們的絕對領導,就是他們的老板,伺候領導和拍老板的馬屁已經成了一項基本國格,現在幼兒園小朋友都要學著拍阿姨的馬屁,君不見現在電視廣告上都有一個小朋友問另一個小朋友:“你送了嗎?”既然小朋友都這樣,何況“二無”呢。如此,老百姓見到片警的時候,片警總是前呼後擁,一副大首長下來視察的樣子,比市長下來氣派多了。這麼說並不表示在深圳找警察難,其實隻要打110,找警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普通老百姓有幾個遇上什麼事就打110的?別說普通老百姓一般不會打110,就是治保組長黃守仁現在已經遇上事情了,他也不願意打110,如果打了,警察趕來,興師動眾地把房子圍起來,然後把門砸開,結果裏麵什麼都沒有,或者說有,但不是大盜,而是跟劉佳麗合住的另外一個女孩,怎麼收場?
“會不會是跟你合住的那個女孩?”黃守仁問。
黃守仁這樣一問,大家立刻就輕鬆了不少,包括劉佳麗也輕鬆不少。
“不知道,”劉佳麗說,“或許吧。”
劉佳麗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注視著黃守仁,這種注視與剛才電話裏麵的聲音一樣,表達了一種信任與尊重,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現在黃守仁是親眼所見,所以這種信任與尊重得到了加強,使黃守仁當場就有了一種過電的感覺。
“把鑰匙給我,”黃守仁說,“你退後一點。”
劉佳麗那一刻表現的很溫柔,非常順從地把鑰匙交給黃守仁,同時自覺地退到了那兩個人的後麵。
黃守仁大義凜然地接過鑰匙,輕輕地捅進鑰匙眼,再輕輕地扭動。扭了兩下,沒有扭動,於是把鑰匙向外麵稍微退了一點點,再來回扭動兩下,扭動了!
說時遲那時快!黃守仁猛地一下把門推開,衝了進去,兩個同伴緊隨其後。那一刻,黃守仁的英雄氣概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差一點就成了新時代最可愛的人。
他們沒有白衝進來,事實上,他們衝進來的正是時候,因為他們正好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從一個房間裏麵出來,向洗手間走去,並且這個男人赤身裸體。
“不許動!”黃守仁大喝一聲。
這時候,劉佳麗也已經跟進到了門口,雖然還沒有進門,但是她也看見了一個赤身裸體的陌生的男人,於是“哇”地一聲大叫,邊叫邊往樓下跑。劉佳麗的身體還沒有到樓下,但是聲音肯定是先到了,至少在樓下留守的那一位已經聽見,這時候他以最快的速度打了110,同時也聽風就是雨地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