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假春嬌得了手,將他寶貝帶在腰間,現了本相,把身子抖一抖,收去那個瞌睡蟲兒,徑往前走,隻聽得梆鈴齊響,緊打三更。好行者,捏著訣,念動真言,使個隱身法,直至門邊。又見那門上拴鎖甚密,卻就取出金箍棒,望門一指,使出那解鎖之法,那門就輕輕開了。急拽步出門站下,厲聲高叫道:“賽太歲!還我金聖娘娘來!”連叫兩三遍,驚動大小群妖,急急看處,前門開了,即忙掌燈尋鎖,把門兒依然鎖上,著幾個跑入裏邊去報道:“大王!有人在大門外呼喚大王尊號,要金聖娘娘哩!”那裏邊侍婢,即出宮門,悄悄的傳言道:“莫吆喝,大王才睡著了。”行者又在門前高叫,那小妖又不敢去驚動。如此者三四遍,俱不敢去通報。那大聖在外嚷嚷鬧鬧的,直弄到天曉。忍不住,手掄著鐵棒,上前打門。慌得那大小群妖,頂門的頂門,報信的報信。那妖王一覺方醒,隻聞得亂攛攛的喧嘩,起身穿了衣服,即出羅帳之外,問道:“嚷甚麼?”眾侍婢才跪下道:“爺爺,不知是甚人在洞外叫罵了半夜,如今卻又打門。”
妖王走出宮門,隻見那幾個傳報的小妖,慌張張的磕頭道:“外麵有人叫罵,要金聖宮娘娘!若說半個‘不’字,他就說出無數的歪話,甚不中聽。見天曉大王不出,逼得打門也。”那妖道:“且休開門。你去問他是那裏來的,姓甚名誰。快來回報。”小妖急出去,隔門問道:“打門的是誰?”行者道:“我是朱紫國拜請來的外公,來取聖宮娘娘回國哩!”那小妖聽得,即以此言回報。那妖隨往後宮,查問來曆。原來那娘娘才起來,還未梳洗。早見侍婢來報:“爺爺來了。”那娘娘急整衣,散挽黑雲,出宮迎迓。才坐下,還未及問,又聽得小妖來報:“那來的外公已將門打破矣。”那妖笑道:“娘娘,你朝中有多少將帥?”娘娘道:“在朝有四十八衛人馬,良將千員;各邊上元帥總兵,不計其數。”妖王道:“可有個姓外的麼?”娘娘道:“我在宮,隻知內裏輔助君王,早晚教誨妃嬪,外事無邊,我怎記得名姓!”妖王道:“這來者稱為‘外公’,我想著《百家姓》上,更無個姓外的。娘娘賦性聰明,出身高貴,居皇宮之中,必多覽書籍。記得哪本書上有此姓也?”娘娘道:“止《千字文》上有句‘外受傅訓’,想必就是此矣。”
妖王喜道:“定是!定是!”即起身辭了娘娘,到剝皮亭上,結束整齊,點出妖兵,開了門,直至外麵,手持一柄宣花鉞斧,厲聲高叫道:“那個是朱紫國來的‘外公’?”行者把金箍棒措在右手,將左手指定道:“賢甥,叫我怎的?”那妖王見了,心中大怒道:“你這廝:
相貌若猴子,嘴臉似猢猻。
七分真是鬼,大膽敢欺人!”
行者笑道:“你這個誑上欺君的潑怪,原來沒眼!想我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時,九天神將見了我,無一個‘老’字,不敢稱呼;你叫我聲‘外公’,那裏虧了你!”妖王喝道:“快早說出姓甚名誰,有些甚麼武藝,敢到我這裏猖獗!”行者道:“你若不問姓名猶可,若要我說出姓名,隻怕你立身無地!你上來,站穩著,聽我道:
生身父母是天地,日月精華結聖胎。
仙石懷抱無歲數,靈根孕育甚奇哉。
當年產我三陽泰,今日歸真萬會諧。
曾聚眾妖稱帥首,能降眾怪拜丹崖。
玉皇大帝傳宣旨,太白金星捧詔來。
請我上天承職裔,官封弼馬不開懷。
初心造反謀山洞,大膽興兵鬧禦階。
托塔天王並太子,交鋒一陣盡猥衰。
金星複奏玄穹帝,再降招安敕旨來。
封做齊天真大聖,那時方稱棟梁材。
又因攪亂蟠桃會,仗酒偷丹惹下災。
太上老君親奏駕,西池王母拜瑤台。
情知是我欺王法,即點天兵發火牌。
十萬凶星並惡曜,幹戈劍戟密排排。
天羅地網漫山布,齊舉刀兵大會垓。
惡鬥一場無勝敗,觀音推薦二郎來。
兩家對敵分高下,他有梅山兄弟儕。
各逞英雄施變化,天門三聖拔雲開。
老君丟了金鋼套,眾神擒我到金階。
不須詳允書供狀,罪犯淩遲殺斬災。
斧剁錘敲難損命,刀輪劍砍怎傷懷。
火燒雷打隻如此,無計摧殘長壽胎。
押赴太清兜率院,爐中煆煉盡安排。
日期滿足才開鼎,我向當中跳出來。
手挺這條如意棒,翻身打上玉龍台。
各星各象皆潛躲,大鬧天宮任我歪。
巡視靈官忙請佛,釋伽與我逞英才。
手心之內翻筋鬥,遊遍周天去複來。
佛使先知賺哄法,被他壓住在天崖。
到今五百餘年矣,解脫微軀又弄乖。
特保唐僧西域去,悟空行者甚明白。
西方路上降妖怪,那個妖邪不懼哉!
那妖王聽他說出悟空行者,遂道:“你原來是大鬧天宮的那廝。你既脫身保唐僧西去,你走你的路去便罷了,怎麼羅織管事,替那朱紫國為奴,卻到我這裏尋死!”行者喝道:“賊潑怪!說話無知!我受朱紫國拜請之禮,又蒙他稱呼管待之恩,我老孫比那王位還高千倍,他敬之如父母,事之如神明,你怎麼說出‘為奴’二字!我把你這誑上欺君之怪!不要走!吃外公一棒!”那妖慌了手腳,即閃身躲過,使宣花斧劈麵相迎。這一場好殺!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