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雍馳予各部軍分派畢所任,雍馳道:“廖勇那老兒,二十年前八王之亂時,便最擅一字長蛇陣,如今其子廖去疾亦然。諸位請看——以潁川為界,弘農、濟陰、下邳等七城,如今晉逆之軍一字排開,如首尾相應。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
不過這長蛇陣敗就敗在,原本約同晉王一道舉事的黔中郡太守虞嘉,已被虞公子君樊製於巴蜀,倒是令廖家軍在大江之南再無法伸展。
如今我們要破賊討逆,隻需將其首尾切斷,攔腰而截,如此如此……諸位認為如何?”
眾將都答:“大將軍英斷,吾等願遵大將軍令。”
當夜,古驁亦接到了軍令,那便是率部全力攻打潁川——斬掉蛇尾。
所部行旅立即拔寨,興夜出發,古驁受任而去;而呂謀忠則被雍馳挽留於帳內,繼續商討大事。
古驁走出了中軍大帳,晦明火光不定,行至營外一偏僻處,卻忽然從旁邊衝出了一位騎馬的青年男子,口喊道:“驁兄!”
那人翻身下馬,古驁定睛一看,眼前之人可不正是許久不見的田榕?古驁忙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打量著來人——隻見田榕一身錦衣,容貌氣質之間,此時亦帶了一股世家之風,古驁笑道:“榕弟,我適才在帳中看見蕭先生,還想你是否亦來了此處……沒想到你果真在此!”
田榕哈哈一笑,調侃道:“有緣千裏來相會嘛!驁兄,要不要去我那兒,小酌一杯?”
古驁道:“怕是不及,我興夜就要動身。回去三更造飯五更起,榕弟之美意,我心領了,待我歸時再與你相聚。”
原來古驁自從在出龍山落腳以後,曾給田榕去信,對田榕言及近況道:“此處山荒民饑,為兄雖想念榕弟,可榕弟若至於此處,倒是無法施展了,空廢一身才華。不若榕弟先跟著蕭先生,待為兄一展胸襟之時,再言抱負之誌。”
田榕回信道:“皆可,一切聽驁兄安排。”
如今不期而遇,古驁心下高興,可軍務在身,遑論悠閑。與田榕小話幾句,約了再見,古驁便要離身,然田榕卻將古驁拉到一邊,低聲道:“驁兄,我來此處,不為別的,卻是有件事十分疑惑,想對你說。”
古驁屏開身後跟隨之親衛士兵,道:“有什麼話,榕弟直說。”
田榕道:“原本晉逆軍聲勢浩大,有江南富饒五郡的精兵良將不說,還有黔中巴蜀兩郡二十萬虞家部曲,合圍京城之勢昭然。”
古驁點點頭:“然?”
“然形勢變化之快,真令人始料未及,那位為人稱道的四大公子之一的虞公子,竟忽然治住了虞太守,如今攻守之勢異矣……”
古驁點了點頭,的確,僅從兵力之上來說,若是黔中巴蜀兩郡投靠了晉王,京城便岌岌可危,晉王得天下,似乎指日可待。但如今既然黔中巴蜀被虞君樊一夜之間奪了權,仍忠於朝廷鎮守之,甚至還要派軍討逆,那麼晉王逆軍之贏麵便因此大大地減小了。可晉王既反,箭已出弦,廖家為強助,尚可一搏。
於是古驁問道:“然?”
田榕有些憂心地道:“我隻是覺得奇怪。蕭先生被大將軍親自請來坐鎮,先生昨日與我等學子透露的意思是,大將軍想招降廖家,願遣先生去做說客,條件是封其為江衢王……”
說著,田榕抿了抿嘴角,看著古驁:“我本想寫信告訴你,今日正打聽到你也來了,我便尋至。”
古驁聞言輕皺了眉頭,田榕之意,他如何不知……此事的確蹊蹺。
戰爭一觸即發,雍馳背後的這一手準備,究竟又是有何打算呢?……若真刀真槍拚殺,討逆軍與逆軍相比,討逆軍人數更眾,主力之刀甲車馬更精良,又站在大義上,為何要屈其誌而以利誘敵?
古驁帶著些疑惑點了點頭,鄭重道:“我知道了,多謝榕弟。”
田榕頷首道:“我不久留,若有事,到時候再來找你。”
“好。”
田榕轉身離去,古驁帶著人回了營地,立即召集了小統領、幕僚長等一眾,討論並決定了第二日之如何攻打潁川,眾人領命枕戈待旦,天未亮便披甲渡河。
潁川逆軍為晉王軍左軍,以江衢郡廖勇之弟、河間郡廖興之兄,潁川郡太守廖荊為守城大將。古驁率眾攻廖荊所在之潁川,為的是配合雍馳正麵對於前鋒大將廖去疾的進攻,牽製逆軍之邊鋒。
江南不如北地一馬平川,雍馳的虎賁鐵騎不能如平原那般叱吒,倒是古驁所率之漢中軍,原先都是山中人,對於丘陵山脈等,登山疾行都擅長已極。
再加上古驁遊曆潁川時,對於各山各脈都了解甚詳,如今趁著夜色剛渡了河,古驁便率部一路行來,披山通道,未嚐有絲毫停頓。
軍行神速,便是說如此了。
不遠處的群山之間,古驁借著即將升起的日色金輝遙望而去,喊來典不識指道:“那處,不就是我們曾與那什長聊過軍中賞罰之關隘麼?”
典不識道:“正是,當時軍營中斬了一位有功的寒門副統,不過是因為當班的時候多喝了一壺酒,便要被那世家生殺來想要立威。”
古驁笑道:“正是。潁川郡看起來嚴陣以待,其實外厲內荏,就畏一個‘出其不意’!”
梅昭再一旁道:“可這山正麵有關隘相阻,旁邊又有崖壁,甚是易守難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