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天妒紅顏,和貴妃三十歲不到便香消玉殞了。和貴妃走後,張嬤嬤就一直照顧季書閑的起居。甚至陪他一起去了北境軍營,一待就是好幾載。
三年前,張嬤嬤大病了一場。病好以後身子骨就大不如從前了。季書閑不忍讓她繼續操勞,便將她送去了鄉下頤養天年。
溫凜月小時候時常留宿裕王府。小妮子膽小怕黑,夜裏不敢一個人睡覺。季書閑便差張嬤嬤陪她睡。這一大一小倒是處得極好,溫凜月特別依賴張嬤嬤。
小妮子發著熱,全身滾燙,抓著季書閑手臂的一隻手猶如火爐一般炙烤著他的皮膚。他覺得難受,想將手抽出來。卻發現小姑娘攥得尤為牢固,掰都掰不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舍不得放。
季書閑無奈,隻好任由她這麼抓著。
她深受夢魘折磨,表情尤為痛苦。想必又是夢到了溫家的那場劫難。
不多時,兩道身影從天而降。
少年一身黑衣,英姿勃發,穩穩落地,鬢發一絲不苟,額前碎發甚至都不曾抖動兩下。
一旁的太醫院院正和太醫卻是官帽不整,模樣狼狽。藥箱裏的藥險些灑出來。
剛被裴長青揪著衣領飛了好幾裏路,和太醫緊閉雙眼,嚇了個半死,一把老骨頭險些散架。
眼下落了地,他喘著粗氣,氣息不穩,嘴裏罵罵咧咧的,“死長青,你就不能飛慢點?你會輕功了不起啊!”
可憐他的一把老骨頭呦!懂不懂點尊老愛幼了?
裴長青哪裏聽得了和太醫的絮叨,不等老頭子喘口氣,立刻就將他拖進屋子,“和老頭,你快點,別磨磨蹭蹭的,阿月姐姐還等著你看病呢!”
和太醫:“……”
季書閑見狀,趕緊出聲嗬斥:“長青,不得無禮!”
轉頭對上和太醫的視線,“和太醫,本王禦下無方,衝撞和太醫了。”
和太醫吹胡子瞪眼,當場控訴:“王爺,您下回請人看病的方式能不能換換?老這麼飛來飛去的,老朽這把老骨頭吃不消啊!”
季書閑從容不迫地說:“實在是王妃燒得厲害,長青一時急了,讓您老受驚了。”
和太醫:“……”
和太醫心想:還不是你默許的!
季書閑若是差梁管家去太醫院請人,那自然是周到至極,馬車待遇。若是讓裴長青去請,那就是用飛的。這小子能飛絕對不走一步路。
和太醫扶正自己的官帽,卸下藥箱,走至溫凜月床前。
少女小小一隻,大半個身體藏於金色錦被,臉色虛白,嘴唇因幹燥而起了皮,想必是沉浸夢魘,表情相當痛苦。
溫家一事鬧得那麼大,滿京城沸沸揚揚,至今仍是全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陛下設局。裕王爺奉召回京,不日就傳出了賜婚消息。這其中深意自是不言而明。
和太醫是季書閑母族本家,按輩分,季書閑當叫和太醫一聲“舅父”。和太醫同裕王府的關係當然是不用說的。
可他同溫家私下卻並無往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裕王爺要娶的溫家小姐。沒想到竟這般小隻。
這麼小裕王爺也下得去手?
和太醫朝身後瞟了一眼,冷不丁問:“敢問王爺,王妃可及笄了?”
季書閑:“……”
季書閑哪裏不懂和太醫的調侃。不過是變著法子打趣他們老夫少妻。
溫凜月是二月二,龍抬頭的生辰。年初剛及笄。
小姑娘的及笄禮,季書閑給她寄了一本珍貴的棋譜。據溫大哥在信中所言,小妮子愛不釋手,歡喜得不得了。
季書閑斂眸,頭疼道:“和太醫,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麼?本王這是在替摯友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