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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之間,管事太監和宮女們個個深埋腦袋,趴在雪地裏,猶如一尊尊安靜的雕像。

溫月心下一驚,哪裏敢耽擱,立刻掀起衣裙跪下。

宮服單薄的衣料絲毫頂不住這數九寒天的嚴寒,跪在雪裏,雪水迅速沾濕裙擺,滲進膝蓋,刺破皮膚,將一股股寒意蔓延至全身。

她早就已經凍得麻木了,瑟縮著肩膀,一動不動。

幾丈開外的地方,三五個年輕男人正往宣德門方向快步走來。

這些人腿腳輕快,步子邁得極大,在對麵那條還來不及清掃的宮道上留下一個個寬大的腳掌印。

為首的男人最是惹眼,他身形頎長,略微清瘦,肩背筆直,猶如早春拔節抽條的新竹,俊逸清朗。

他頭戴黑色官帽,墨色玄狐鬥篷被寒風卷起一個角,露出裏麵的絳紅朝服,獵獵作響。

光一個身影就足夠勾人目光。可惜容顏隱匿在傘下,看不清全貌。

男人身側緊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身黑衣,膚色黝黑,麵容稍顯稚嫩,眼神倒是清澈見底。

雪沫子迎風亂舞,滿城大雪彌漫,誰都撐傘前行,唯恐被風雪迷暈雙眼。唯獨這少年清奇,竟堂而皇之在雪地裏昂首闊步,全然不在意。

待人行至跟前時,宮奴們揚聲高喊:“見過裕王爺!”

年輕男人低沉清透的聲線浮在冰冷的寒氣裏,遠遠飄了過來,隻有簡短的兩個字,“起吧!”

溫月原本死寂的烏眸忽的閃出一記光,心口被狠狠抓了一把。到底還是沒忍住,不由自主地往傘下探了一眼。可惜隔得遠,又有傘擋著,她隻囫圇瞧見了一個模糊瘦削的側臉。

目送裕王一行人走遠,王衝眼神毒辣,當即揮起鞭子抽打在溫月身上,狠啐一聲,罵道:“賤蹄子,眼睛往哪兒看呢!貴人們也是你能隨意打量的?仔細你的眼珠子!”

杜雨瑩飛速撲過來替溫月擋鞭子,忍著劇痛求饒:“王公公,阿月隻是走神了,並非打量貴人們。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她吧……”

***

行遠的隊伍裏,少年頻頻回頭,雙目赤紅,緊握拳頭,牙齒磨得直響,雙腳用力將宮道上的白雪踏得稀碎。

“長青,別回頭!”傘下兀自傳來一個深沉暗啞的男聲。

裴長青怒目圓睜,狠狠咬牙,“王爺,那可是阿月姐姐!我要殺了那個死太監!”

那是他自小最愛最敬的阿月姐姐,給了他無數疼愛,待他如親弟,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盡可著他。那鞭子抽打到她身上該有多疼啊!她那麼怕疼的人!

季書閑腳步不停,踏過層層厚重積雪,官靴經由雪水打濕,隱隱淡出一股潮寒之氣。

他手掌用力,攥緊傘柄,手背青筋暴起,五指青白。

“你該清楚,我們越出麵,她就越慘,陛下今日把她拎到這裏,就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年輕的男人刻意壓著聲線,過了一道寒風,變得又低又沉,甚至透著股凜冽肅殺。

“難道我們真的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阿月姐姐在掖幽庭過這種非人的日子嗎?您剛看見了嗎?阿月姐姐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她身上哪裏還有肉?那死太監還拿鞭子抽她,她那麼瘦弱的身子,能經得住幾下?”

右手忽然撤了力,季書閑換了隻手撐傘,緩慢而又艱難地呼出一口濁氣。

胸腔內的氣息順了少許,他的語氣堅定異常,“長青,本王答應你,一定會把阿月從掖幽庭裏救出來,給溫大哥和溫家全府一個交代。”

——

季書閑候在勤政殿外,得了通傳方入內。

大殿內,地龍燒得旺盛,暖流充盈。

卜一踏入,如墜陽春。龍涎香濃鬱的香氣揉在鼻尖,揮之不散。

承宣帝正和祁王季書源下棋,一人執黑,一人執白,黑白子不相上下,棋局焦灼。

季書閑撩起衣袍,跪於案前,“臣弟參見陛下。”

皇帝一見季書閑,忙招手道:“五弟,你來得正好,朕這局不知該如何破解,你來幫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