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警察局的會議室裏,李莫警官坐在範局長的對麵,氣氛十分壓抑,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南蠻灣那棟爛尾樓裏發現了一具屍骨。”李警官說。“我與小梁正在著手調查,為什麼要把我撤回來?”
“撤不撤也不是我說了算的。”範局長說。“你也知道在這個局裏有些事並不是我說了算的。”
“你一向是挺支持我的,隻要是做得對的。”李莫警官不解地問。“可是在南蠻灣這件事上,我看不出我到底什麼地方做錯了。”
“哎——”範局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是一個好警察,而碰到了一個不作為的領導,算我對不起你,在這件事上。”
“這……跟這有關係嗎?”李警官說。“你也知道派他們去會查出什麼結果嗎?隻因為可能有關新城集團。”
“可是你現在必須回來。”範局長說。“不然我無法向他們交待,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將死無葬身之地。”
“有這麼嚴重嗎?老範,這一向不是你的風格呀。”
“有,真的有。”範局長說。“你聽說過提線木偶的故事嗎?我現在就是一個木偶,而那條線,就在某些操縱人的手裏。”
“提線木偶?”
“對,我就是那個木偶,隻要操縱的人拉動幕後的那條線,要我做什麼動作都行,我——別無選擇!”
“你為什麼要選擇做木偶?你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你說得很對,我想做人,可是——”
“可是什麼?”
“一開始就錯了,錯的一塌糊塗,又似錯得很簡單。”範局長無奈地低下了頭,額頭上的皺紋又深了幾許。
“老範,你不會有什麼苦衷嗎?”
“對,苦衷。”
“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你幫不了我,也許有一天,你也會變成我這樣,到時候也沒有別人幫你。”
“可是那朗朗乾坤下的壘壘白骨,你就放任不管嗎?”
“我想管,可是我管不了。”
“為什麼?”
“這個社會上有幾種人,一種人勤勤墾墾,工作在第一線,無怨無悔,默默無聞地為社會奉獻著,就象你;還有一種人,說權力,有,不大,似乎什麼事都是做,都管,卻又不是真正的管,因為什麼命令都是別人下達的,就象我;還有一種人,高高在上,沒有看到他們做過什麼,也沒有說過什麼,可是真正呼風喚雨的,起決定的卻是他們。”
“你所說的他們到底是誰?”李警官說。
“他們就是他們,永遠在黑暗之中掌管著我們這些木偶的人。”
“老範,恕我直言,要我放棄南蠻灣案子,做不到,否則將無法向那些冤魂交待。”李警官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放棄,勢必縱容犯罪分子更加瘋狂。”
“老李,你就忍心看著我這樣一個老人晚節不保嗎?”範局長低下了頭,露出油光光的禿頭。
李警官的心軟了,範局長變了,變得再也不認識了。
李警官怔了怔,轉身,走出了辦公室,不管身後的範局長說什麼。
二
風輕輕地刮在大街上,碎紙片、塑料袋盤旋升空,再降落,跳著妖異的舞蹈。
我手搭涼棚,四下裏張望,看不到一個人。炙熱的陽光下,除了車輛,沒有一個人。
怎麼就沒有了李警官的消息,難道南蠻灣公寓樓裏發現的白骨他就這樣不管了嗎?不會的,他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怎麼至今都看不到他人影呢?還有小梁,那個充滿稚氣的女孩,穿上警服那種清麗脫俗的樣子,總能帶給人陽光般亮麗的心情。
“吱——”一聲刺耳的刹車聲自我的身後響起,我急忙向旁邊退讓開去,一輛卡車在我站立的地方飛馳而過,卷起那幾個黑色的塑料袋,舞向那更高的天空。
刹車聲是另一輛吉普車發出的,街道上留下一道漆黑的轍印,一股燃燒橡膠的焦味直逼入鼻孔。
很顯然,吉普車是為了避讓那輛卡車才急停的,間接的說,是他救了我一命,否則我豈不是葬身於那輛急馳的卡車之下。
可是,那輛卡車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地撞向我呢?為什麼要向我痛下殺手呢?
我想起了那個神秘的算命先生,想起了他說過要我搬出那棟公寓的話,如果不搬出,難道真會有血光之災?
還有娟子,她或許就是我們這群人不聽勸告的第一個殉葬者,那麼下一個是誰?大伯?小楊?還是我?我突然覺得我生活得十分可怕,在我的周圍,有一雙看不見的黑手,在我最危險的時候,隨時可能背後推我一把。
我不能再在這大街上瞎逛,我要返回那棟爛尾樓,也許我再遲一分鍾回去,等待我的將不再是小楊,而是小楊的屍體,或是大伯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