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池塘邊的岸上,大伯瑟縮著身體,牙關咯咯作響。可是故事還是從他咯咯作響的嘴巴中流瀉而出,他的瞎眼定格在池水的湖麵上,好眼卻不時在轉動,觀察著周圍有可能的突發事件。
“包工頭的屍體失蹤案成了無頭案,家屬得到賠款後也不再追究,工地恢複了正常施工,當天晚上就澆注了第一層的樓坯。”大伯抬頭望了望天,似在搜尋記憶中的零星碎片。
“當天晚上,人們都在睡眠中,一個聲音從工地建好的樓層那裏傳來‘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大伯說這話時,渾身一陣顫抖,不知因為冷還是因為恐懼。
“我是晚上小解時聽到這聲音的,當時,我以為有人在工地那邊,就想過去看看,因為在這座城市,綁架案時有發生,是不是有人在那裏?”
“可是越走過去越感到不對勁,究竟怎麼不對勁法,也不是太清楚,總之,那聲音好象不是人發出的。”
“這塊工地的陰氣很重是誰都知道的,平常工地上要是有個風吹草動,住在工棚裏的人是誰也不想去瞧的。更何況莫名其妙的工頭死亡案,誰的心裏不是毛毛的。但那天我卻是鬼使神差的,跟自己較上了勁,一定要去瞧個究竟。”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發毛的冰涼因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為了壯膽,我打了把手電,在我認為,一定不是什麼鬼神,而是些小毛賊想盜點鋼筋鐵皮什麼的。”
“從左至右,101房——木頭撐起的模板還未拆掉,混凝土沂出的水不時地從模板縫隙中滴落下來,地上到處是散落著小木板,木板上有朝天的小鐵釘。整個房間,除了手電筒照在木頭上留下的陰影到處晃動之外,什麼也沒有,那聲音也不是這房間發出的,好象在隔壁。”
“102房,與101大同小異,隻多了幾個裝水泥的編織袋掛在空中飄舞著,除此之外,並無異處。”
“可是那聲音依然從隔壁傳來——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那聲音好象就跟我捉迷藏,總在隔壁響起,我也有一種急切的欲望,想要了解它出自哪裏……”
“大伯,打斷一下。”我在池水裏實在太冷,渾身發抖,再加上大伯的語氣十分冰冷,我的身體周圍也似有很多東西遊來遊去,是小魚吧。“這麼說,那聲音一直在往前移動是嗎?”
“應該是這樣,且聲音越來越大!”
“還有這種可能,聲音或許並不出自隔壁,而是在遠處,這隻是你的心理感覺罷了。”我說。
“確實是這樣,你分析得很對。從101到113,我一直在追趕,卻始終未發現發聲的地方……”
“不是還有114房嗎?”我問。
“對,還有114房,我也進去看了……什麼也沒有!”大伯說。可是他的語氣斷斷續續,似在極力隱藏著什麼。
“那聲音出自哪裏?不會在114的隔壁吧,大樓的外麵去了吧?”
“是啊,聲音原來出自外麵,很遙遠的地方,大概是墳場的方向吧?”
“你在撒謊!”
“我沒撒謊!”大伯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沒說你撒謊呀!”我說。
“那——是誰在說話?”大伯問。
“我,因為你看到了我,在114房!”
我分明感到那聲音出自我的背後,那麼,這池塘附近,除了我與大伯外,還有第三種東西在!
我雙腳用力向後一蹬,拚了命向大伯那邊的岸上遊去,“撲通、撲通”的聲音驟起,水花四濺,不知是我雙腳潑起的水花還是背後那東西的追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