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寂究竟是什身份, 賀予星到底也沒有說出口,但他已經十分確信了。
九百多年前天闕盡滅, 神明殞身,如同這世界山川的遷移般,昔年滿天神佛的舊景,終歸走向了一條不可挽回的滅亡之途。
可誰能想到,原來在這世間,竟然還有一位神明。
在遊仙的這座山四五天的間過去,多虧了趙三春那位當醫生的朋友, 薑照一的病已經好了許多。
也因為她病好, 趙三春特地叫來了他朋友一家,家在一塊兒吃晚飯。
賀予星約是得了覓紅的真傳,做飯的手藝很不錯, 一桌子蜀中菜都是他一個忙活的,薑照一想幫忙,還被他推了出去。
“照一小姐還是不要吃太辛辣的東西。”
或是看薑照一的筷子伸向了辣子雞, 趙三春的那位朋友嚴峪先生,推了推鼻梁的眼鏡, 出聲阻止。
所有的目光落在薑照一身,她有點尷尬,縮回了筷子, “忘了……”
她麵前的菜式都很清淡,是賀予星專給她準備的。
“嚴叔叔,您一家都是當扈鳥, 我看書說,你們飛行不是用翅膀,而是依靠脖頸的髯, 是真的嗎?”
薑照一早想問了。
“與其說是依靠髯,不如說是依靠自身的異力,跟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嚴峪的夫正在給自己的小孩喂飯吃,聽了便笑轉過頭來,對她說道。
“這樣啊……”
薑照一點點頭。
“書還說,吃了我們的肉,可治療眼疾,使之不昏花,對吧?”嚴峪看起來十分儒雅,連笑也含蓄得很,“這是我們總要躲凡的緣故,但是這些年是躲不下去了,我們跟凡一樣,也要吃飯也要有維持生存的營生,也是不得已才混跡在類社會。”
“我那小孩兒小候淘氣,他母親嚇唬他,不聽話要被凡捉去吃肉,所他才怕你們兩個,你們別怪。”
說,嚴峪又看向那個坐得遠遠的小孩,他一邊任由母親給他喂飯,一邊警惕地看他們,一雙眼睛烏溜溜的。
薑照一覺得,好像在這個小朋友的眼裏,她跟賀予星是傳聞中愛吃小孩的家夥。
這,朏朏咬自己的飯盆放到了薑照一的旁邊,又用爪子扒拉她的褲腿,她低頭一看,居然這快吃光了。
她隻好站起來,又去廚房給它盛了一些肉。
小朋友似乎對朏朏很感興趣,他飯也不吃了,探頭去看桌子底下的朏朏。
朏朏埋頭在自己的飯盆裏吃飯,茸茸的尾巴晃啊晃,開心得不得了,小孩兒看,似乎有點想到它麵前去,但又始終警惕薑照一。
“朏朏,你到那邊去吃。”
薑照一伸手了一下朏朏的腦袋,指了指對麵那個小孩兒的方向。
朏朏也許聽懂了,它咬飯盆跑了過去,飯盆才放下,它埋頭幹飯,但坐在凳子的小孩兒隻是看它,一雙眼睛睜了一些,仿佛被它萌化了。
一頓晚飯吃過,薑照一硬幫洗了碗,出來卻看那個小孩兒在落地窗邊,一副躊躇不決的樣子。
他看她了,一下子跑到了沙發後麵去。
“你有跟我說嗎?”
她站在那兒,也不靠近。
小孩兒用一雙眼睛打量她,“姐姐,你真的不會吃我吧?”
“我不愛吃小孩。”
薑照一說完,怕他誤會,又添一句,“我也不愛吃的。”
“哦……”
小孩兒像是有點不好意,他趴在沙發背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爸爸說,你想看我們當扈鳥的樣子。”
“是有點想……”薑照一也有點不好意。
但她話音才落,看原本趴在沙發的小孩兒“砰”的一聲,在煙霧裏變成了一隻小小的,漂亮的鳥。
五彩鮮亮的羽,在燈光下泛錦緞般的光澤。
“姐姐,我在幼兒園,都沒過我這樣的小朋友,我天天都害怕他們吃我,可是媽媽偏要我幼兒園……”
這一會兒,小孩兒也許是真的察覺到薑照一對他沒有任何的惡意,又或是記得剛剛她叫朏朏到他的麵前,他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肩頭,說,“我都不敢讓他們看到。”
薑照一看肩頭的小鳥,她也沒敢動,生怕這個小朋友好不容易向她邁出的一步,又退回去,“幼兒園的小朋友才不會吃陽陽,但是陽陽你要記得,不要這樣輕易地在類麵前變幻你的本。”
“是我爸爸說要給你看的。”小孩兒反駁。
“那是因為我不愛吃小孩,”
她一點也不敢驚動肩頭的小鳥,“但是有的類是真的會的,陽陽不可被他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