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過後,王廣發還是低聲說:“算了吧,胳膊扭不過大腿,上麵要這樣搞,那就這樣搞吧。”
許晨光本想再掙紮一下,可他看到王廣發眼角的紅絲,便止住了嘴,他第一次體諒這位關山的一把手。
王廣發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窗邊,外頭陽光晴好,熱鬧的人群仍沉浸在旅遊節的氣氛中,遠處不時傳來喧鬧和爆竹聲,這位在關山浸營了大半輩子的老書記,此刻神情也有些落寞。
“這我年輕的時候,天天被彝民欺負,那時打心眼裏咬著牙要考出去,後麵可沒想到好不容易讀了中專,結果人家一分配,看你是關山本地人,這地方又沒人願意來,就又把你丟關山來了。當時我那個氣的呀,就差和那龜孫子拚命了,那時關山是什麼日子?夜裏都不敢出門,每天機關裏也是吃土豆,當時很多人還笑我,說我這讀書考出去的怎麼又回來了?怎麼吃公糧的還是和他們一個坑裏吃土豆?當時我真是氣的一個月睡不著覺,幾次差點就南下打工去了。”
在關山這半年,許晨光還是第一次聽王廣發這樣推心置腹的講話,他原本和這胖書記早就沒辦法心平氣和的交談,但此時,居然耐著性子聽他說了下去。
“唉……所以說人就是犯賤,這以前千方百計就是想要逃離這裏,去南吉,去大城市,去沿海,結果現在在這裏待了這幾十年,反而又習慣了這裏天天吃土豆的生活,我啊……也是搞不懂自己咯,算了,不多說以前了,現在既然市裏的決定已經定了,那我也不反對,我還是貫徹執行就是了,但是你……”
王廣發說到這裏時聲音低了幾度,也不看許晨光道:“你這鬼崽子反正一直都看我不慣,也不聽我的,你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也沒辦法管你。”
許晨光聽到這句話,頓時明白了王廣發的意思,這是放手讓自己去鬧,反正他摻和的意思!雖然有些冷漠,但對於這位一直與自己不對付的老關山來說,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好的,謝謝書記,我明白了。”
許晨光轉身就要離去,王廣發想到不妥,又在後麵叫住了他:“你先別急啊,你這火急火燎的性子,真是的,你到底明白了沒有?”
許晨光有點愣住的點了點頭。
王廣發一瞪眼:“你明白個蛋你明白,我反正再提醒你一點,這現在人家趙書記隻和我們提了易地扶貧搬遷的事,你就算想爭取什麼,也必須在合理合規的範圍內爭取,絕對不能捅婁子,不能搞得滿城風雨,別事情還沒辦,結果把風聲亂漏出去了!到時彝民們鬧起事來,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那我是不會給你背鍋的!明白沒有?”
…………
回到扶貧辦辦公室,許晨光一進門就感到氣氛的異常,幹事小宮一見到他就和見鬼了一樣,神經兮兮的跑開了,他剛坐下,信息專員洪宇就湊到門前,猶豫了半天,一臉有話想說憋不出的樣子,許晨光一問,他又推說沒什麼事跑了出去,察覺不對勁後的許晨光站起身看了一圈,才發現吉淼淼和麻阿黎都沒看到人。
這怎麼回事?整個辦公室都怪怪的,難道這些人已經知道要搞易地扶貧搬遷了?
許晨光心道不好,這麼大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落定就傳出消息的話,容易引發群體事件,到時還是自己的責任,他趕緊一把攔住躲在其他部門辦公室的洪宇,叫進屋裏問他到底怎麼了。
“唉……啊?有什麼了嗎?我不明白書記你意思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看著這原本就不會騙人的洪宇此刻還沒問話,就一臉緊張的說不知道,許晨光隻覺得好笑:“我還沒問你什麼事,你就說不知道,你覺得我要問什麼?”
洪宇苦笑著說:“反正今天發生什麼事我都不知道,書記,你就饒過我吧!”
說完,他便做了個雙手告饒的姿勢,準備走人,許晨光卻沒打算放過他。
“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你們聽到什麼風聲了!?”
洪宇麵對許晨光的逼迫,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但又馬上搖了搖頭:“老大,這都不用聽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不就是那點事麼……”
許晨光一愣神,找上門來?誰找上門來?
他又想起今天趙賢才特意到關山來找自己談話的事,估計是被這些鬼崽子看到了,才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