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光說這些話時,趙賢才少有的冷靜聽著,他沒有打斷許晨光的長篇大論,他甚至嘴角抽動了幾下,最後竟然笑了起來。
滿含深意的笑。
等許晨光說完自己決定堅守原則的想法後,趙賢才最後隻問了一句:“你想清楚了?一定要和市裏的班子,和你周圍的同誌鬥到底?”
許晨光無奈的歎了口氣:“趙書記,我之前就說了,我不與任何人鬥,也不與任何人報團,我就是一個幹事的人,你讓我來關山扶貧,我就想把關山扶好,幫這裏的老百姓脫貧,至於選擇哪種方法,我自然是選擇能真正給老百姓帶來好處的那種,易地扶貧搬遷政策早出來了,我也有了解,但我覺得像隔壁龍山那樣不因地製宜,一刀切的強行搬遷,在關山是行不通的,更不會給關山人民帶來好處。”
趙賢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對這最後的話不予置評,他隻是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許晨光在原地沉默坐著,看著趙賢才就這樣一言不發、滿臉怒氣的走了出去,而門外早等著的王廣發他們趕緊湊了過去,將市領導恭送上車。
等王廣發折回來時,許晨光還坐在原地,神情也十分沉重。
這位關山鎮一把手,一進門就指著許晨光要張嘴開罵,可王廣發凶著臉起了個頭又把後麵難聽的話憋回去,估計是想到現在局勢如此關鍵,逼急了這眼前的麻煩人物,把這小子的倔勁逼出來更沒好處,他隻能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忍住心頭怒火,問:“你剛剛……是不是又和人家趙書記頂牛了?他讓你搞易地扶貧搬遷,你答應沒有?”
許晨光沉默的搖了搖頭,意思十分明白。
王廣發頭一麻,這下沒忍住,指著許晨光問:“你是不是瘋了!?這次這麼好的機會,一下就能扶貧摘帽的機會,你都不同意,你到底想幹什麼!?”
許晨光無奈說:“按現在的易地扶貧搬遷政策,我們關山鎮是全鎮都要搬遷,定居點肯定也不在舊址了,你想想,離開這百裏關山,這些關山的山民能幹什麼?離開這瓷泥礦,離開這好不容易建起的產業園和電商基地,他們到安置點又能幹什麼?讓他們重新找工作?還是進城打工?他們能到南吉做什麼?”
“你管這麼多幹什麼?!關山這麼多人不會自己找食吃啊!再說了,你不要總是說人家,你自己呢?我就問你,你現在又和人家趙書記頂牛,人家下半年是鐵定要提拔的,到時你怎麼辦?你要是沒完成攻扶貧堅決勝的目標,這可是政治任務啊,到時不隻是免了你,給個處分都是板上釘釘的事!”
許晨光怎麼不知道這事事關重大,他難得的對王廣發點了點頭:“所以,王書記,我更要完成全麵脫貧的任務嘛,更應該堅定我們產業扶貧、就業扶貧的方向,我真的不認為這樣一刀切、一古腦的把關山這幾萬人遷出去就能瞬間解決問題,當然,從考核上來講,可能是能一夜脫貧,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啊,而且,先不論這難度多大,就算我們想盡辦法,哄著關山人都搬出來,這接下來還有這麼多年,這麼多人到底吃什麼?靠什麼活?”
王廣發此時也坐回他的位置上,埋頭坑著聲不說話,他畢竟在這裏土生土長的幹部,對關山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趙賢才的那個方案他也不是不了解,真的相比起許晨光說的,他也認為現在這樣產業扶貧的搞法才是對的,才是真正真正能根除窮根的辦法。
而且,這半年來,雖然天天和許晨光不對付,但他還是也能感受到關山鎮這日新月異的變化,看著人民群眾的生活一天天好起來,看著產業園上下班的人流,看著路上一輛輛滿載的貨車,他也第一次覺得隻要再堅持一下,關山絕對能通過這條正路實現扶貧摘帽。
但人都要考慮自己,他沒辦法像許晨光這樣做到完全不顧自己,他這次不說提拔,起碼不想離開關山,不想背發配他鄉,更不想背著扶貧任務不達標的巨大負擔,挨什麼處分,他隻想繼續守著關山,好好的舒舒服服的當自己的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