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意,一遠離,就是幾個月之久。
端午前一天,我專門去超市買了不同口味的粽子,想給丁靈送去,謝謝她一直以來的關照,試著撥通號碼,沒來得及點明心意,就遭到一通劈頭蓋臉的責罵,“顧思語,你能不能不要陰魂不散地纏著我,我不是解救眾生的神,沒時間圍著你轉,沒察覺出我早就厭煩你了嗎。”
多年以後,我還清楚地記得丁靈那日氣急敗壞的語氣,她帶著髒話歇斯底裏的言辭,像錐子一樣狠狠地刺痛我的心,紮碎我努力鼓起的全部勇氣,割裂了我對她的所有感激,一腔尖銳的嗓音,時不時回響在我的耳邊,提醒著我,愛問的自己有多遭人嫌惹人厭。
那天下午,我翹掉必修的兩門課,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去了操場,中心草坪上吵鬧聲不絕於耳,我愈發覺得煩悶,在上體育課的索圓不知何時看到了我,走過來盤腿坐下,見我臉色不佳問發生了什麼事,我一言不發地搖頭,她對拒絕靠近隻是尷尬地笑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塊軟糖遞過來,說把它當成惹事的那個人,狠狠地嚼碎出氣。
這般幼稚的說法,也隻會從貪吃的人嘴裏說出,我有些啼笑皆非,接過糖剝開外層紙一口咬了下去,和她輕描淡寫地講了與丁靈間的糾葛,索圓卻告訴我,自從談了戀愛,丁靈就不再是最初的那個她,因為氣惱男朋友對我們宿舍人的頻頻關懷,她對我的不喜日益加深。
愛情,勝過世間任何一種武器,能毫不費力地將友誼鑽開一個裂縫,輕而易舉地摧毀掉本以為牢不可破的感情,會讓一個粗枝大葉的男生變得體貼溫柔,也會令一個體貼溫柔的女生,變得似不辨是非的潑婦一樣斤斤計較不可理喻。
這場別扭後,我和索圓越走越近,那個傍晚,我們嘻嘻哈哈大笑著從學校跑出,不去想逃課被點到名會有何後果,也不在乎再在路上見到丁靈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心無旁騖地跑到墮落街,叫了一桌的美食,兩人吃得肚皮鼓鼓,指著油光滿麵的對方樂不可支。
物以類聚,長時間和一個人廝混,很容易被她的習慣所傳染,在索圓的世界裏,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再難以忍受的痛,大吃一頓後就會轉化為力量,她總說世上沒有比吃更能讓人發泄情緒的方法,跟她待久了,我漸漸也認同了曾嗤之以鼻的她的觀點,接受她的明裏暗裏的種種好意。
大二的那個中秋節,索圓堅持要帶我回家,提前好幾日就打電話給爸爸,讓他早早開車過來接,一路上他們都在愉快地對話,語速極快的方言我一句也聽不懂,不甚明了聊天的全部內容,但對索爸爸的一句話始終印象深刻,他說:“謝謝你願意和圓圓做朋友。”
經年如白駒過隙,我常常會想起那個皎潔的圓月夜,滿桌坐的都是索圓的家人,好酒好菜招待,她細心地為我挑了幾隻大螃蟹,喜笑顏開地跟叔叔伯伯解釋,“這個河南人不會吃海鮮,我帶她回來見見世麵。”
那晚,窗外亮堂,屋內溫馨,明燦燦的蟹黃,映襯著索圓胖嘟嘟的娃娃臉,也如同利劍,長驅直入我的心房,砍斷旁出的不屑和鄙棄,我清楚地知道,索圓那樣說不過是想讓我好受點,她其實是不忍看我孑然一身遠在他鄉,團圓之夜孤零零地窩在宿舍無人陪伴,用這樣一種獨特的方式帶給我溫暖。
在外漂泊的遊子,最缺的就是關愛,索圓和丁靈有極大的不同,她帶給我的慷慨,任何人都替代不來,每逢過節,我都能榮幸地獲得別的同學隻能眼巴巴看著的福利,有時會是幾盒價格不菲的好牛奶,有時會是三兩包當地的特產,再有時會是讓媽媽從家帶來親手燒的菜,我不方便返鄉,索圓就在校陪著我,直到被爺爺催促得心煩意亂才硬著頭皮告別,拍拍我說“別難過,歸來時帶箱好吃的分你一半”。
索圓雖對吃喝念念不忘,體型龐大,留著短發,喜歡BF版的白T恤,可再怎麼說話粗聲粗氣,也塗抹不掉女孩子與生俱來敏感又細膩的性格,我承認,索圓盡管沒以身試法和男生交往過,但在情感這方麵,她懂得遠遠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