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出息。那時候她是這樣想的,拍拍身上的塵土,抬頭瞬間怔了怔。
那一年的學校,還很破舊,鏽跡斑斑的大鐵門,兩米寬的水泥大道,左邊栽種的是雨針樹、玉蘭樹之類的樹木,一些球台,沙坑都隱藏在那片林子裏,每到夏天都能聞到一絲清涼的氣息,需要修剪的綠色,每到固定的日子都會有校工來修剪。右邊則是一遍橘林,每棵橘樹緊緊地挨在一起,彼此相連的枝葉,將陽光密密地擋下來,蹲在橘林下,幾乎看不見陽光,在橘林旁邊,是另一棟新建的教學樓,第一層的教室窗口總是被橘樹遮住。
這大片的橘林,剛好挨著江靜歌的教室,而高於橘林的牆頭,剛好可以看見教室,此刻,那牆頭上,坐著一個少年,正遠遠地看著她。
穿著白色的襯衫,藍色的背帶褲,淺褐色的發。夕陽西下,遠處的暖黃色的太陽將他整個人都裹在溫暖的光裏。但在那朦朧的光裏,她依然看到少年精致的輪廓。
她怔怔地站在那裏,仰著頭,像是站在塵埃裏,望著雲朵上的少年。
古舊而斑駁的紅牆,一到春天,校內的枝丫就爬過牆頭,遮下大片的綠蔭,牆麵上爬滿了大片的爬山虎。風一吹,如海一樣輕輕地漾開。
她有些不悅地皺皺眉,過去關窗戶,卻聽見少年問她:“江靜歌,你上不上來?”
她愣了愣。他在叫她的名字。即使是身處這麼熟悉的環境,卻極少聽見周圍的人叫她,好像連她的名字,也像鬼魅一樣駭人,或者不祥。
因為她沒有朋友。
她抽抽鼻子,沒說話,兩隻細細的手一伸,就攀上窗戶,然後跳下去,一聲不吭地攀住牆上突出的一塊磚頭借力爬上去。
那時的她,又瘦又白,像精靈。攀牆時,少年突然向她伸出手,那雙細長的眼睛如水銀那樣清冷。
她瞄了瞄他掛在胸前的校牌,黎寫意。
“寫意人生”的“寫意”。
黎寫意突然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頭發:“真亂啊……”
“沒辦法啊……就算是修剪了一下,下次還是會被他們剪壞的。”她低聲說,手掌貼在身旁兩側被陽光曬得溫熱的石頭上。
黎寫意突然伸手取下她手腕上的淺色布條:“我來幫你綰發。”
她一愣。他的手掌就附上來,手掌的溫暖與柔軟恰到好處。
她整個人都沐浴在夕陽微涼的光裏,那是她見過的,最美最溫暖的光。在她此後的許多年裏,她所記起的溫暖也永遠隻是那一年,她磨破了手,擦破了膝蓋,隻是為了看看他在看什麼。
原來,他看的是遠方。更遠的遠方。她永遠無法抵達的遠方。
再見到黎寫意,是在一日放學後經過的僻靜小巷裏,他被一群男生圍在裏麵,最外麵一個紅發少年靠牆而立。
她準備當做沒看見走過去,可黎寫意突然叫了聲:“江靜歌,你遲到了。”
她愕然立住。
黎寫意指指她,對紅發少年說:“她就是第二十個。打平了,陳紹言。”
陳紹言頗為不爽地切了一聲:“黎寫意,你別隨便拉個墊背的,是男子漢就願賭服輸,交出自己的小手指!”
她看了看那個男生手裏明晃晃的削筆刀,這個男生她是認得的,學校裏天天曠課,結黨打架的不良男生。黎寫意居然和他們有瓜葛。
黎寫意倒是一臉平靜:“你問問她,是不是叫江靜歌。”
陳紹言這時轉過臉:“江靜歌?”
她點點頭。
陳紹言沒有當真的打算:“你是老玩家,沒有團員信物就不認可是團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