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其實你很悲傷(2 / 3)

遲軒依舊保持著半坐在我身上的姿勢,那雙黑亮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好久,之後,嘴角驀地扯出一抹興味索然的笑來。

“所以說,我比你還蠢。”

他笑得很是寥落。

話說完,他利落地從我身上翻身而下,然後就直直衝進了浴室,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了尷尬。

忽然想到他腿上還有傷,我從沙發上狼狽不堪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浴室衝:“遲軒!你的傷口還沒好,不能那麼——”

“洗”字還沒出口,浴室的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他伸出濕淋淋的一條胳膊,一把將驚魂未定的我拖了進去。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掙紮了起來。

許是指甲劃傷了他,他悶哼了一聲,下一秒,我的兩隻手都被他給捉住了。

動彈不得。

我有些驚慌失措地仰起臉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的眉眼壓得很低,微微喘著粗氣盯著我,眼裏全是勃發的怒氣。

我終於意識到怕,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一開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都哆嗦了起來:“你、你要幹嗎?”

眼前的少年渾身濕透,根本就沒有脫掉的衣服緊緊地黏在身上,他那玄墨色的發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水,整個人明明顯得狼狽,卻又漂亮到近乎妖異。

察覺到自己此時此刻居然還會生出這麼荒謬的想法,我不由得別開了眼,誰想,我剛剛偏過頭去不看他,他就惡狠狠地捏著我的下巴將臉又轉了回來。

他手上力氣極大,我的下巴像是要被捏碎了,事已至此,我的脾氣也被徹底激了上來,想也不想地張口就對他罵道:“遲軒你瘋了吧?!快放開我!”

他咬牙切齒地盯著我,從唇齒間磨出字字句句:“放開?我看那個男人摟著你時,你挺高興的。”

他擺明了是想要激怒我,我的眉眼漸漸冷下來。

手被他捉著,下巴被他捏著,隻有腿還能動,滿腔的怒氣使我屈膝就朝他撞了過去。

他吃痛,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手上加力,一把把我的身子摜到了牆角裏。

腦袋磕到了牆麵,我吃痛地悶哼了一聲,他卻並不罷休,濕透了的身子猛地逼近,兩隻手攥著我的手腕舉過頭頂,輕而易舉地就將我的手臂緊緊地貼合在牆壁上,一雙腿更是淩厲地抵著我的膝蓋,明顯是生怕我再有反抗的動作。

這樣的姿勢,太過曖昧,我又羞又惱,一張臉已經通紅滾燙:“遲、遲軒你瘋了?!你放開我,快放開!好痛!”

他不說話,就那麼陰沉著一張臉,目光灼灼、近在咫尺地盯著我。

他的目光像焚燒一切的火,我受不住,狼狽不堪地閉了閉眼,啞著聲音開口:“你要是不想我管,以後我再不——”

再不怎麼,我沒能說下去,因為我的嘴唇,被遲軒的嘴唇給堵上了。

他的唇很燙,而且動作並不溫柔,近乎掠奪似的。

我瞪大眼睛,完全忘了該作何反應,隻是又驚慌又怔愣地看著他。

被他擁著,兩張臉離得那麼近,呼吸都可聞了,我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怦怦直跳,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似的。下一秒,終於反應過來我們這是在做什麼,我惱羞成怒地屈起了腿,毫不猶豫地往他的膝蓋上頂了過去。

遲軒的眼神裏全是迷離,顯然完全沒有防備我會突然發難,身子不由得往後趔趄了一下。

趁他失神,我眼疾手快地從他的禁錮中徹底掙了開來,張皇地去摸門把手,回頭又驚又怒地瞪他一眼:“下、下不為例!”

直到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那一天的遲軒,為什麼會那麼的反常和暴戾。

隻是,那終歸是,“很久之後”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遲軒搬回了自己的宿舍。

悄無聲息,連招呼都沒有跟我打一個。

起床醒來,看著他空蕩蕩的房間,我在門口呆了好久好久,最後還是堅持不住,由著自己疲憊不堪的身子沿著牆壁,慢慢地滑坐了下去。

他走了。

房間裏本就不算多的所有東西,搬得徹徹底底。

我昏昏沉沉了整整一夜,用一晚上的時間想通了一件事,可就在我徹底撐不住,短暫地迷糊了過去的淩晨,他以這種不告而別的方式,離我而去。

那一天,我勢不可當地衝進了遲軒所在的男生公寓,可是他的室友告訴我,他隻是把自己的東西扔在了這兒,人根本就不住在這裏。

我有點蒙:“那他住哪兒?”

“抱歉學姐,”室友一臉的愛莫能助,“我也問了,可是他沒說。”

往回走的時候,我胸腔裏的某個地方一直空落落的,對啊,相處了好幾個月,可是除了他叫遲軒,他隨母親姓,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之外,我對他還有多少了解?

他剛說完喜歡我,就幹脆利落地不告而別,更加可笑的是,我連去哪裏找他,都一無所知。

我昨晚想了整整一夜,想那樣張揚氣盛的他,怎麼會喜歡上這樣遲鈍懶散的我。可是,他走了,我找不到他,連要個說法的機會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整整一周,我再沒見過遲軒。

他就像是從人間消失了似的,再沒出現在我的視線裏麵。

不是沒有主動去找過他的,可是任憑我如何圍追堵截,都沒有一次能夠成功地攔到他。他像是在自己的身上安裝了極其靈敏的雷達,而那個雷達的功用,正是為了防我江喬諾。

在第四次守在他上課的門外,卻再一次撲了空之後,我徹底告別了做一個跟蹤狂的日子。

既然他不願見我,我又何必自找沒趣?

那句話,想來不過是他氣極了,隨口說的。

我確實蠢吧。別人隨口說的一句話……

我卻險些當真了。

遲軒走後,我開始漸漸回歸研究生部的生活,每天懶懶散散地去上課,心情好了,就出去逛街。

本科法學2班的同學們也慢慢地適應了大學裏麵的節奏和生活,給我發來的求助短信越來越少了。

日子不疾不徐地過,又過了一周,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勉強算得上是長假的假期——國慶節。

作為一個從小就對家庭和父母依賴無比的獨生女,我認為七天已經足夠長了,足夠我拎著行李箱,踏上火車風風火火地趕回家,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相逢場景了。可是——凡事總是會有可是的——我家太後很顯然並不這麼想。她一直固執地認為,除了寒暑假,在任何其他時候回家的想法都是十分不必要的。

在外求學多年,我早養成了一項良好的生存習慣——隻要我打著非正當時候想要回家的念頭,給我媽打電話的時候語氣就總是卑躬屈膝的。

“媽媽,您起床啦?”我實在是太諂媚了。

“廢話。”我媽沒覺得我態度乖巧,竟然有些惱,“這都幾點了,我能睡到這會兒嗎?”

馬屁拍錯了地方,我幹笑兩聲,趕緊岔開話題:“是,是,您最勤快了。我爸呢?”

即便相隔千裏,我媽依舊明察秋毫,她悠閑而又狐疑地說:“你爸當然還在學校上課了。怎麼,你有事啊?”

“沒,沒什麼事,”我一邊強笑,一邊想,說北京下冰雹了?不行,太弱智了;說我鍋碗瓢盆全壞了沒辦法吃飯?我媽肯定會讓我再買一套的;說我房租到期了沒地兒住了?不好不好,她鐵定會二話不說地往我賬戶上打一筆錢,與此同時不忘第九百遍數落我當初搬出有談嫣存在的宿舍是多麼任性而為和意氣用事。

我天馬行空地遐想了一下,最終認了命,張嘴老老實實地說了句:“媽,我想您了……”

我自認自己的語氣足夠小女兒式的嬌嗔,腔調也拿捏得恰到好處,可我媽不愧是我媽,她四兩撥千斤地來了句:“是嗎,那你這麼久都沒給家裏來個電話?”

被她反將一軍,我原本準備好的“我好想您好想我爸您看這不剛好有個國慶假不然我回家吧”的台詞瞬間就沒了用武之地。我想也沒想地就來了句:“我最近不是做了本科生的小導,忙得厲害嘛。”

不給他們打電話當然不會是因為這個——是因為遲軒,和遲媽媽。

我剛說完忙,我家太後施施然地在那邊說:“啊?很忙啊?還想著跟你商量下回來住幾天的事呢,唉,那還是算了。”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嘴角一抽,趕緊變卦:“其、其實也就前幾天忙,這幾天好多了!”

我媽立刻揚聲:“那你還這麼久都不往家裏打電話?”頓了一下,她莫名欣喜起來了,“我說江喬諾,你不能是……戀愛了吧?”

我虎軀一震。

見我沉默,我媽頓時興奮起來了:“是你們學校的男生嗎?比隔壁老李家女兒的男朋友帥嗎?家在哪兒,離咱家遠嗎?哎呀你怎麼不早跟媽媽說呢,你爸整天念叨你好久沒打電話會不會是有什麼事,我當然知道你忙所以攔著他沒打擾你,可媽媽哪知道你是在忙這個呀,早知道我能不致電問候一下嗎?”

“媽!”我忍無可忍地打斷她,“我什麼時候承認自己是在忙戀愛了?”

“啊?”我媽震驚又失望,語調一下子急轉而下,“那你最近不務正業地在幹什麼?”

我的嘴角抽了一抽,眼皮直跳地說了句:“媽,媽啊,剛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沒忙完呢,我先掛了啊。”趕在她更長篇大論之前,火速掛了電話。

掛完我媽的電話,我就癱在床上了,懶得多想,就放空了腦袋,結果沒多久就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全黑了。

我摸索著爬下床,啪的一聲摁了開關,然後重新回到床上睜著眼睛趴著,等待自己徹底從睡意中清醒過來。

誰想,我還沒徹底清醒,一直被扔在床尾沉默了好久的手機,倒是先我一步醒了。

出於本能地,我以為是我家太後打回來罵我的電話,所以猶豫著不想去接,可是手機很執著地在振動,我歎了口氣,隻好抓到了手裏來。

一看屏幕,我就愣了。

蘇亦給我打電話幹嗎?

還沒反應完畢,攥在掌心裏的手機再次振動起來,我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撤開,好死不死地就一不小心給接起來了。

蘇亦在那邊神經兮兮地笑:“大白天都不接電話,在那邊幹嗎呢?”

多年相識,我深知蘇亦是那種即便對方是隻狗也會出言調戲一下的人,所以我一點都不詫異他會說這種猥瑣的話,哼了一聲,一邊趴在床沿上找拖鞋,一邊沒好氣地回他:“這哪還是白天啊,晚上七點了大哥。”

“嗯,那你吃晚飯了沒呢?”

話題跳轉如此之快,我想不愣一下都是做不到的,考慮到對方是何秉性,我頓時警鈴大作:“你想幹嗎?”

“嘖!”他失笑,“不要那麼自我感覺良好好不好啊江喬諾?我再饑不擇食地想要對人下手,都不能找你的吧?”

我想了一下,也對,就踩著拖鞋下了地,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沒,我剛睡醒。”

一聽這話,他就再次賤賤地笑了起來:“把你床伴兒也叫起來,一起吃個晚飯唄?”

我舉起一隻手來,朝他招了招,他看到了,舉步向我走過來。

見他一副左顧右盼的模樣,我忍不住笑:“沒逮住我的相好,是不是很失望啊?”

他彎著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好不容易有人願意跟你同榻而眠了,我當然想要見見。”然後又故作認真地四下找了起來,“怎麼,先走了?”

“姓蘇的,”我伸手擰他,“怎麼沒人願意跟我同榻而眠了,我是怪物還是洪水猛獸啊?”

蘇亦疼得直叫:“你睡覺流口水!這麼大了還嬰兒似的,惡心死了!”

這話倒是不假。

我彎著眼睛笑:“我屈尊紆貴地下樓,可不是為了跟你追憶似水年華的。”四下張望了一眼,瞅見裝飾最豪華價位最高的那一家,就開口問,“去哪兒吃,望海閣嗎?”

“美得你。”他拔腿就往前走,“大排檔,愛吃不吃。”

我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的背影:“喲,大少爺您什麼時候學會體察民情了嗎?幾年沒見,麻辣燙您吃起來不反胃了啊?”

他腳步一頓,轉過臉來咬牙切齒地看著我:“你喜歡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會喜歡。”

我攤一攤手:“所以我說不如去望海閣。”

雖說吃飯的地點不是望海閣,但蘇亦當然也不可能會帶我去吃大排檔。他領我到了事先定好的地方,是一家私家菜會所的包間,我仔細看了看內部裝潢,轉頭問他:“你買彩票中獎啦?”

他很是嫌棄地瞥我一眼:“出息吧。”

等到點好的菜被端上來,他這才幡然醒悟,自己低估了我的出息。

眼看著我風卷殘雲般把自己麵前的食物吞咽下肚,他張了張嘴,然後一臉忍無可忍地朝我低吼:“你幾頓沒吃飯了啊?”

我很委屈:“我媽不許我國慶節回家,下午剛哭了三個小時,我不得補充一下體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