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樓早已空蕩蕩,連辦公大樓前的小道上也不見一個人影。
那個渾蛋,要是有他手機號碼就好了,可是,為什麼那麼受歡迎,活脫脫像一朵男交際花的森小北居然不是手機號碼漫天飛?像森小北這種不甘寂寞,以招蜂引蝶為樂趣的男生類型不該如此。女生惡趣味地想,會不會這是男生裝純潔伎倆之一。
連續下了四天的小雨纏綿得如同情人的呢語,再甜蜜也讓人心生討厭。
收攏了雨傘靠在窗外走進教室,岑小雨坐在第四組第三隻課桌,幾乎是方一坐下,身後的男生便不知從哪兒拿了一包紙巾,殷勤地遞過去:“小雨,你一邊頭發被雨淋到了。”
“謝謝。”岑小雨細長的眼睛眨了眨,卻並不接過,“我書包裏有紙巾。”
“啊,小雨,你不會連這都不給我麵子?”男生受傷地垂下眼睛,“還是我跟你表白的事讓你困攪了。”
——似乎聽到了不知某處傳來了的不屑聲:“這是學校又不是言情劇拍攝地。”
岑小雨低下頭,伸手接過紙巾,拆開來,拿一張貼在發稍,紙張瞬間全濕了。
林瀟瀟這時候走進來。黑色馬丁靴,短短的黑發,手腕戴著一串沉香,身量較一般的女生高些,五官倒是清秀,但不知怎的就帶著一些戾氣。無論是打扮還是臉上的神情,都讓人誤認為這是一個耍酷的男生。
雌雄莫辨,網絡上比女生更美的男生被稱之為妖男,粉絲無數。而從某一屆選秀之後,舉止像男生裝扮像男生的中性美女也大受歡迎,不得不說,這個時代大眾審美的包容度像一個氣球,你以為它就要被紮破了,實際上卻越吹越大。
“瀟瀟,你沒帶雨傘嗎?全身都濕了。”岑小雨一邊埋怨一邊抽了紙巾要替她擦臉上的小雨珠。
中性女生沒有表情地仰起臉讓岑小雨幫忙可以擦去耳垂下的水珠,一臉的理所當然,後麵的男生看著眼紅,酸溜溜地說:“瀟爺,你倒會享受,沒瞧見小雨她也半身濕了嗎?”
中性女生眼睛一瞪,皮笑肉不笑地看過去:“我使喚我的妞,關你P事。”
“嗨真以為自己是個純爺們?”男生半開玩笑地說著不客氣的話。
“呸。不要臉的人是誰。每天就想著怎樣糾纏我媳婦兒。”
柳瀟瀟噌的一聲站起來,手指差點就戳到男生鼻子上,“我可警告你,我媳婦兒就是心軟,不懂得拒絕人,你別蹬鼻子上臉!”
那男生的眼睛都發紅了,但還是嘟囔著“好男不跟女鬥”,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岑小雨怔怔地看著這一番唇槍舌劍,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暗暗扯了柳瀟瀟的衣袖:“算了,別鬧了。瀟瀟。”
“你!”柳瀟瀟恨恨地瞪她,“你這丫頭不帶腦子的呀,不喜歡的人就不該拖泥帶水,別人一打淒慘牌你就上當,回回都是這樣,知道你為什麼不討女生們喜歡嗎!就是你這性子,知道是都說你是心軟,不知道的說你勾著一個又一個的男生,多少爛攤子都得我幫你收拾。不記得上回高三的那個學長,你跟他吃了兩次飯,有一次還是學生聚餐!他就一相情願地到處說你是他的女朋友。”
“那學長……”岑小雨訕訕地想辯解。帥氣的女生利落地截斷了岑小雨的話:“你怎麼一點警惕心都沒有,純粹一朵小白花,還是好傻好天真的那種!”
“什麼是小白花?”粗線條女生又一次抓不住話裏的重點。柳瀟瀟幾欲暴走,憤怒地單手叉腰:“岑小雨!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地聽我講話啊?”
岑小雨忙不迭地點頭。坐在身後的男生看著這一幕,飛揚跋扈的柳瀟瀟舉止粗魯,叉腰大吼的聲勢天雷滾滾,而安靜地聽著好友的訓斥的女生一雙狹長的大眼睛裏雲霧氤氳,玫瑰色的紅唇嬌豔動人,叫人一看心生憐惜。他趕緊找度娘,谘詢一下何為小白花,為下次躲過柳瀟瀟和岑小雨可以談人生談理想找話題。
度娘果然美豔兼無所不能。
——小白花是對外表及靈魂都一般純淨純潔的美貌少女的比喻。
果然是完全符合岑小雨的解釋啊,男生握著拳這樣想。早上放學後,兩個女生走在通往食堂的校道上。高一些的女生撐著傘,嘴上說著“麻煩”但是卻把傘麵體貼地傾向嬌小的女生。“瀟瀟啊。”岑小雨欲言又止。
柳瀟瀟露出了有事快說的不耐煩表情,便看到女生隻差拿出一條尾巴來搖的討好笑意:“小白花到底指的是?”
“哎。”中性女生突然站定腳步,嘴角翹了翹,“純得像小白,純得很‘二’,讓大多數男生都會生出英雄氣概,不顧一切想弄到手的女生的代稱。”
“啊!”岑小雨呆呆地愣了一下。橘黃色的雨麵下,女生的皮膚晶瑩剔透,雖然脫線又迷糊,但呆呆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她包子一樣的臉腮。
沒錯,就是這樣的“小白花”表情,所以極受男生歡迎,追求者如過江之鯽,但同時在同為女生的世界裏,卻很不幸地被詮釋為“裝純,利用男生的保護欲做利己之事”。
太受男生歡迎的女生是注定得不到真誠的同性友誼的。如果硬要試一試,那些被當成是好朋友的家夥,在背後詆毀自己這樣的情節恐怕是在所難免的吧。
或許正因為如此,從上了初中,女生漸漸展露出了“小白花”氣質後,能在一起而“友誼”沒有變異的同性朋友似乎隻有柳瀟瀟一個。
少女時期便被太多男生喜歡的女生,似乎學業都不太好。不是說漂亮女生就一定不聰明,而是漂亮女生更容易在心誌尚未成熟的情況下便遭遇各種誘惑,“被捧著哄著”、“有很多很多的愛”、“被迫分出更多的心思去想各種情感糾紛”……有一小部分漂亮女生一開始就不愛學業,她們是聰明人,善於利用自身“美貌”資源獲取最大的利益,但也有漂亮女生晚熟,以為美貌和微笑和和慈祥一樣隻是暖色係麵部表情的一種。
岑小雨卻不屬於以上所述的幾種,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數學試卷,再看一看柳瀟瀟的,看一看後桌的、前桌的,她直想挖一個墳埋了自己。
明明很刻苦了呀,不懈地每天翻著可當防禦武器的“題庫”、“大全”之類的習題集,向班級榜單前十名都一一請教過“快捷而有效的學習方式”,聽到別人說“很容易呀”、“晚上十點鍾就睡了”便會默哀,每次都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無限的習題中去,然而所獲和付出懸殊巨大。
“小雨,這次的分數還好吧。”後桌的男生關切地問。“嗯嗯,還好啦。”岑小雨扯出一絲微笑,讓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硬。
“我看一下。”柳瀟瀟劈手搶過了試卷,一看卷麵上的分數,臉都黑了。她側頭一瞪岑小雨,剛想說什麼,嘴唇卻被撲過來的女生掩住了。
“別嚷嚷。”岑小雨露出像小獸一樣哀求的眼神。“三十分哎,不知道你怎麼考的。”柳瀟瀟一個鄙夷的眼神遞過去,“虧我還低聲下氣跟某人討了號稱命中率高過70%的猜題。”岑小雨訕訕地從柳瀟瀟手裏奪回試卷控製權,從試卷寫著諷刺分數的那一麵開始往裏折疊,一直折成一個小方塊,放入書包裏。“真笨。”柳瀟瀟恨鐵不成鋼地一點女生的額頭。岑小雨低著頭,喃喃地說:“討厭。明明人家已經很難過了還不安慰我一下。”
“說什麼呢?”
“沒有啦。”
雨終於在這一刻停了。學校操場旁種著的紫荊,叫一場場雨打落了許多花骨朵,一地密密地鋪著,有男生站在校道上拿手機拍下,不一會兒便傳到微博上。
微微的一點日光,被雨洗得綠油油的樹葉,一地的粉紫色。微博有人評論:美則美,但少了靈魂,如若有一個美女在其中,這美才算是活了。
拍下照片的男生是高曦,評論者是森北。這兩個男生此時都在小樹林裏。高曦倚著樹幹,憂鬱地看著天空。“喂,體育老師怕找我們兩個找瘋了吧。”一個是上節課被罰著做了一百個太極拳起手式做到欲仙欲死的高曦,一個是體育老師看過了“偷傘者死”後冷笑著拋下了“下節體育課再見”的被威脅者,這兩個人一合計,就逃了課。
教室這樣顯眼的地方是不能回,最佳地點莫過於小樹林,空氣好視線絕佳,可隨時觀測體育室大門人員出入情況。兩個男生在小樹林裏打鬧了許久,森北突然嘴饞想吃泡麵,三次劃拳三次落敗的高曦氣憤地默念一百遍“你一定是出千了”,往小賣部去了。
與此同時,在光線陰暗的體育館內,上著體育課練習著跳馬的一班。正做著準備動作的岑小雨忽然滿臉通紅地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怎麼啦?”穿著藍白運動服尤其帥氣的柳瀟瀟好奇地湊過來一問。岺小雨附在她的耳邊一陣咕嘀,柳瀟瀟的臉色漸漸地古怪了起來。
體育委員柳瀟瀟出麵,編出了借口是“小雨胃疼請假”。獲準後磨磨蹭蹭的兩個女生往著大門方向走出。然而令人感到悲催的是體育館這幾日正大興土木,一樓廁所前被暫時擱置了混染了土攪拌機之類的建築器械,二樓以上塵土飛揚。去教學樓吧,女生紅著臉說了一句“要是越走流得越快咋辦”。站在體育館大門前一籌莫展的柳瀟瀟目光掃過北側麵的小樹林,腦中靈光一閃。
一株株紫荊樹葉繁茂,此時正值上課時間,寂靜幽深,正是逃課躲貓貓大姨媽來了各式人等的天堂。
“這裏好。”女生帥氣地一捋頭發,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此處眾樹環抱樹蔭成片確實極為遮擋視線。
岑小雨雙腿並攏,一步也再不敢挪動,可憐兮兮地低語:“好在哪裏,我可一點也沒瞧出來。”
“啪”的一聲,柳瀟瀟五指落在了女生的肩頭:“這邊風水好。你乖乖待著,我去小賣部買包七度××回來應急。”
“快點啊。”女生的聲音裏帶上了一點哭腔,看著柳瀟瀟幹脆地往外走,不一會兒,垂落的枝條葉片便擋住了視線,再看不到人影了。
周圍一下更加安靜,風湧過來,聽得見樹葉一片片掀動的聲音,除此之外,也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女生略微地動了一下身子,又不敢有什麼大動作。雨雖然停了大半天,但依然是多雲天氣,小密林不及往日浪漫氣息,反倒有些鬼氣陰森。
前幾日大雨傾盆,烏雲沉重得像要壓下來似的。柳瀟瀟不是裝模作樣地說:“莫不是有那位道友在渡劫?”她那時候一本正經地回答:“瞧這聲勢,不是妖獸便是邪修。”女生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柳瀟瀟才去了一分鍾呀。
找點什麼事幹呢?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女生哼起了歌,音調是清亮得像百靈一樣的珠落玉盤,高亢之處婉轉,中音處又輕靈,但是用花腔唱著“看見蟑螂我不怕不怕啦”似乎不倫不類。一首歌重複唱了幾遍,女生突然噤了聲,一股熱流似乎沿著大腿跟部往下淌。
“我的神,求求你饒了我吧!”一邊嘀咕著一邊想辦法的女生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慢慢地褪下了褲子低頭觀察,一朵嫣紅赫然出現在肉粉色的小內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