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怎樣?”
“所以遇到任何有女生的場合,你最好別開口。”高曦忙不迭地點頭,但沒一會兒,全身爆出了狂暴的颶風:
“小子,你耍我啊!要總不開口,我怎找機會騙一女朋友!”
“你就輩子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了。”唯恐天下不亂,火上澆油的某人說道。
“站住,臭小子,站住!”身形頎長的男生從教室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一個高大的身影追了出來,但很明顯,玩這種警察抓土匪的遊戲,高曦沒贏過一次。
男生愜意地在一株簌簌掉下花瓣的樹下伸了伸懶腰。
什麼黑X,什麼不幸運的事,包括那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岑小雨統統都忘記了吧。
看著在校園裏穿梭亂竄,找了他許久卻連一點蹤跡都摸不到的死黨高曦,男生的眼睛唇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即使有未知的“不祥”之事,也有信心一拳轟碎,不必再這樣患得患失了。男生撐開了雨傘,走入了小雨迷茫的幽深校道。
因為下雨的緣故,體育課在體育館內上。和高一的另一個班撞了車,兩個體育老師靠在一起嘰嘰咕咕了一會兒,便將體育館劃分為了南北區域,分別上課。森北排在第二隊的第三個,更高一些的高曦在他的右側。“太極拳之精髓在於以柔克剛……喂,第二排的第二個的兔崽子不上課在偷瞄什麼?來!單獨出來做剛剛教過的起手式。”體育老師最近火氣有些大,高曦正撞著槍口了。
可憐的高曦正想申辯“是森北那小子讓我看三班的圓臉蘿莉”,他剛張開嘴,旁邊腹黑男生一個眼刀冷冷地遞了過來,高曦立即噤聲,也是,讓體育老師責罰頂多是皮肉之痛,得罪了森北,那就是精神崩潰之大問題了。
乖乖從隊列中單獨站出,麵向全班同學,高曦老老實實地右腳跨前一步,單手垂於腰問,做了一個起式,倒是規規矩矩的,讓體育老師挑不出毛病。
然而,體育老師涼涼地盯著高曦:“重複四十次。”這無情冷血的體育老。男生好漢不吃眼前虧,正默默地數到十七次時,在南區域上課的三班輕盈地飛出了兩個身影。另一個卻是巴掌臉尖下巴的嬌小女生,皮膚是海棠花般的粉嫩顏色,一雙眼睛眨呀呀,讓人心底似有小舟蕩呀蕩呀。高曦暗想,除了仙女、菩薩、女神之外,應該還有第四種分類:長得並不算美但是有靈氣,算是精靈吧。另一個則是頭發短短,乍一看像是男生的假小子,高曦直接忽略了。
兩個女生越來越遠了,原來是三班的擴音器壞了,無法播放太極拳配樂,老師讓這兩個女生暫借一班的。
美色當真所向披靡。體育老師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高曦一心二用,抖擻精神將平淡無味的起手式比畫得風生水起,以期吸引眾人目光。這一刻,無限羨慕嫉妒永遠能夠把握正確開屏時機的森北!若是也能學到森北幾分功夫,豈不是此刻那大眼睛精靈的目光便會被自己吸引——陡然間,男生被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女生昵稱酸到了——“大眼睛精靈”,這充滿了文藝範言情腔的五個字,生生地要讓人嘔出一口酸水呢。
“高曦。”體育老師一瞄男生,用力一吼。“到!”被嚇了一跳的男生條件反射地拿出了麵對教官的姿態。
“誰讓你把手式做成早鴨子劃水。太高了……”老師不知從哪兒拿了一根教鞭敲了下去,“手肘的方向也不對……”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可憐的男生身上。三班兩個女生也望過來,一見又高又壯的男生在體育老師訓斥下掙紮,都抿起嘴笑了。從那個,嗯,姑且被稱之為大眼睛精靈的女生出現後,森北便疑惑地盯著看,“有些麵熟呢,但絕不是給我遞過表白信中的哪一個”——男生的第一反應是如此欠揍,待到兩個女生提擴了音器走向另一邊。那蹦蹦跳跳的,像一個跳躍音符的走路姿勢終於成功地喚起了記憶——不就是那個用捏了髒襪子仍然伸出手來的脫線女生嘛,似乎是叫岑小雨呢。
“瀟瀟,重不重呀?”隱約地聽到遠去的女生對著比她高出半個頭的同伴這麼說。
坐在教室的中間位置,正用手機瀏覽著體育新聞的男生被人從身後一推,用力之大讓他埋怨地嚷了一句“謀殺呀”,右手伸至身後揉了揉隱隱生痛的肩。
“有人找,有人找你。”高曦貼身耳語。“丫的,找我又不是找你,你激動什麼?”森北不耐煩地推開靠得過近的死黨,眼睛往教室外望。透過窗戶看見走廊處影影綽綽的身影,好一會兒才看見教室門一旁站著的嬌小女生。雖然腦海裏書寫著“找我嗎”的疑問句,但男生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嗨,森北。”女生打著招呼。“嗯,我們有時也叫他森小北,開屏雀、臭屁男之類啊。”旁邊斜斜地插進了一句。女生從善如流,眼睛一閃一閃:“森小北,徐老師通知我們下午五點到她辦公室開個短會。”男生腹誹著“我和你沒那麼熟吧”,一邊聳了聳肩表示知道了,正待往教室走,不料身旁女生卻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校服袖子:“等一下,你的手機號碼給我,以後通知你就不用跑兩層樓了。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你手機號碼呢。”
女生的聲音似乎是天生軟軟的,似黏性上佳的糯米,但卻讓男生猛一激靈,他的眼中露出了一點警惕,慢吞吞地說:“手機號碼呀……”
高曦笑眯眯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的手機號碼給你啦,要跟森小北說什麼我告訴他就好了。”用著手機但是對於把號碼告訴別人有著奇怪的抵觸情緒,不能不說是很古怪的一件事。森北似乎因為高曦的提議而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落入女生的眼睛裏,女生略微一沉吟,也就和高曦交換了電話號碼。
“我叫做高曦,你呢。”
“岑小雨。”
“高是高曦的高,曦是高曦的曦。”娃娃臉笑嘻嘻地學了某一個極著名的“幽默”段子,但效果……並不是太好。
一隻烏鴉從岑小雨頭頂飛過。女生幹脆在手機裏的姓名一欄用拚音的第一個字母“GX”代替。
“嗨,你是三班的吧,嗯,你有什麼愛好?我喜歡打籃球和玩魔獸哎,對了,你一般下課周日都去哪裏玩?”明顯話多而饒舌,處於興奮狀態的某人唧唧喳喳,“我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有事找我準沒錯。”
森北低低地哼了一聲,腹黑地暗道:“其實是泡妞白癡段數為零分的笨蛋。”然而男生知道這時候該給發情的兄弟一個麵子,於是他默默著轉身走回座位。
本著“寧可眾人等我,我也不等眾人”的自私原則,森北四點五十分堪堪走至教學樓辦公室樓的林蔭小道。
一樓走廊至東方向,橘紅色的爆炸花一串一串地重落下來,紛紛擾擾。
花朵與藤蔓的間隙可看見體育老師正和一女生不知道在聊著什麼,體育老師的右手拿著一把雨傘。
天雖然陰沉著的,但今天下午第二節課卻停了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淋瀝小雨,體育老師手裏的那把雨傘在此刻尤其觸目。那是一把白底黑色字母的華蓋形雨傘,很獨特,很好認,很與眾不同。
森北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一絲植物後。四點五十四分,女生揮著手和老師告別。四點五十七分,快遲到了的男生慢吞吞地自植物叢後出來,往著一樓走去,看見了仍然站在原地的體育老師,一株燦爛至極的笑容綻放於臉上,無比誠摯地叫了一聲“老師”。
體育老師被曬得黑紅的臉上瞧不出表情,他朝男生招手:“森北,過來。”
“啊——老師,我還要找徐老師開會,五點哎。”男生搖了搖頭,迅速退了幾步。
電光石火之間,誰也看不出體育老師是怎麼做到接下來一連串動作,抓住男生的後衣領,一提一拉,男生身不由己地被控製了。
“下麵這行字你念念。”體育老師提著男生走至廁所旁的牆麵,粗暴地往下一按。
“老師,痛。”
“你也知道痛。”體育老師表情嚴肅,“我更心痛呢!不過是借了學生一把雨傘竟然被詛咒。”
“啊,老師,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體育老師一臉死氣沉沉,把手上騷包無比的雨傘扔至男生的懷裏,“還你。”
望著怒氣衝衝走掉的體育老師,可想而知這個記仇的家夥以後會在每一節體育課上將自己折磨至欲生欲死,男生記起前幾天高曦最終從四十個起手式追加到做一百個起手式以至手酸得舉不起來的情景,打了一個寒戰。
冤枉啊,老師,要是知道傘被你不告而拿了,我一定不會將“偷傘者死”寫在牆上,而是紮一個布人寫在後背用針紮!
一臉鬱悒的森北怔怔地站著,突然在此之前和體育老師聊了什麼的女生的模樣又一次重播一樣地在腦海裏放映出來——岑小雨!
“啊,老師說這四個字嗎,那天我是看見了一個男生在這位置站著。”
“誰?”
“一班的森北啦,不過老師我可沒親眼看見他寫了這四個字,他那個人應該不會寫這麼惡毒的話啦。”
——以上的語言描寫來源於男生的腦補。岑小雨=可恥的告密者。
五點十五分。島嶼合唱團指導徐老師頻頻望向門外。“小雨,你通知森北五點整到這兒集合了?”
“嗯,通知了,老師。”
在徐老師第三次問了一樣的問題,接收到周圍團員同樣懷疑的目光,女生的掌心微微地發潮。
“森北從沒遲到過的啊。”——還有人這樣補充道。“誰有森北的手機號碼嗎?”徐老師問了一下,但居然合唱團七八個骨幹誰也沒有。有一個圓臉女生想了想:“我試試。”這圓臉女生先找了閨密,閨密又找了她的一個好朋友,這好朋友找到了高曦。如此一番折騰才將手機遞給等得不耐煩的徐老師。二十分鍾後,辦公室門口身形頎長的男生才微微地喘著氣出現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男生道歉,又無辜地笑了笑,“但是我並不知道今天合唱團要開會呀。”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轉至岑小雨身上,連徐老師也皺著眉側頭望她。岑小雨唇形嘟成橢圓,怔怔地看著男生。窗外射入星星點點的陽光,有一些落在男生的臉龐上——“昨天下午我不是去你教室告訴過你嗎?”
“沒有呀。”男生一攤手,坦蕩蕩地看著岑小雨。是誰說不拘是男生或女生,隻要皮相長得好,說出來的話總比別人更具“真理”些、更有說服力,更何況此時男生一雙眼睛直視著岑小雨,一點也不似作偽。倒是岑小雨一臉鬱悒恍惚讓眾觀眾齊站到了男生陣線。
“下回注意。”徐老師看了看時間,把一腔不滿壓下,會議一直開到六點半,日光西斜,還有三分之一的事宜沒布置,“明天下午再來”的最終結語讓眾人心底都哀鳴了一聲。
罪魁禍首自然討不了好。“小雨,你嗓子好,功底紮突,又願意學習,老師想讓你替代高三的學姐先任一段時間的副團長,接下來的日子是考察期。你可以不要讓老師失望。”徐老師半勉勵半敲打,“像今天這樣的事就不太能服眾,合唱團的事繁雜瑣碎,你但凡做事要有章程才好。”
“是,老師。”女生低著頭應了。挨了一頓排頭,女生一直等到出了辦公室才抬起頭,一雙眼睛像是著了火,嘭嘭嘭地衝下了樓,如果叫她拽住那撒謊不臉紅的臭小子,一定會給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