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原來天長地久不過謊言一場 VOL.16(1 / 3)

車子在路上開著,眼看著天空一層一層地褪成了亮色,終於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灰藍色。天是陰霾的,飄下無數細密的雨絲,隨風狂舞。我很快就看不到凱奇的車子了,但是我知道杜澤山在香港的公司地址。

這是我在上海為他打工的那幾天裏,唯一獲取的有價值的信息。

我直接搭乘電梯到23樓,電梯叮一聲,我大步衝出電梯。正看到鄭凱奇衝在我前麵,前台小姐一眼看到這個人陣勢不對,立刻上前攔住,大聲喊道:“對不起,先生,請問你找誰?”

鄭凱奇沒好氣地吼回去說:“我找杜澤山。”

“對不起……請問您有預約嗎?”

“不需要。”他冷冷對那小姑娘吼道:“讓開!”

“這位先生,你不可以亂闖……”

我也已經衝上去要抓住鄭凱奇,但是在這個時候,不論是誰出現在鄭凱奇的麵前,都會被他視而不見。這無法阻止他去找杜澤山算帳。我知道那種腦袋充血的狀態,真的是勇往直前,肆無忌憚。所以當那兩個保安來到我麵前的時候,鄭凱奇隻是一字一字地說:“讓開,我今天一定要見到杜澤山。”

幾位職員路過的時候,都忍不住看了我們一眼。

保安也顯然被凱奇的氣勢震懾住了。

就在這時候,杜澤山出現了。

他顯然是剛剛從會議室走出來,身旁還走著一個人,其後有七八人跟著。我並不認得這些人,也根本不關心。但是仍覺得杜澤山身旁的這個男人身上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震懾力,並且他一出現,就將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杜澤山在別人麵前表現得這樣低調而溫和,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他神情憂傷,低垂著眼睫,眉頭微微的蹙緊,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是我看到他的表情和步伐,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張揚跋扈,他有心事。

杜澤山忽然抬頭看見我們,倒是有幾分意外。他身旁那個男人也瞥見了我們,然而當他目光與鄭凱奇輕輕一碰,嘴角立刻揚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在這種男人的麵前,鄭凱奇簡直像個被搶了玩具怒氣衝衝的小孩子那樣幼稚而脆弱。

“蘇孝全……”鄭凱奇似乎是不由自主地,低聲將男人的名字脫口而出。同時,他的臉上帶著一種驚訝,而那驚訝中又少不了畏懼和憎惡的成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個男人有這樣深切的感受,當人有仇人見麵的架勢。

“鄭家三少,少見了。”那名叫蘇孝全的男人不輕不重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低聲向杜澤山說:“我先走了,晚點再聯係。”說完,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帶著大隊人馬揚長而去。

我被這陣勢完全壓倒,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杜澤山的辦公室裏?

我感到凱奇手臂上的肌肉突然繃得緊緊地,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握緊了拳頭。

“你怎麼來了?”杜澤山走到我麵前,抬起眼皮看了鄭凱奇一眼,然後轉身說:“到我辦公室談。”

我滿腹委屈,快步跟著他們,心裏訴苦:“我也不想來的。”可是鄭凱奇在我前麵大步流星,已經飛快地跟著杜澤山走進辦公室,一進門杜澤山就冷冷地命令我:“關門。”隨即也拉上了辦公室百葉窗簾。

看來,他根本知道鄭凱奇今天來找他是來幹什麼的。那就更加說明,這件事情跟他脫不了關係。

“我還真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麼快,鄭凱文呢?”他坐在老板椅上,低頭點燃一支煙,淡淡地吐了一口氣,看著我們說:“是不是路上塞車?反正他早晚會來的,我隻是沒有想到你也會來。”

他看著我,漆黑的眼瞳裏注滿了水一樣的流動著悲傷和疼痛。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我對他的這種情緒無法解讀,隻是讓我自己更加混亂。我的心噗地跳了一下,小而快的跳動,像是緊繃的琴弦被人不經意地撥動了一下。

“是你,真的是你!”鄭凱奇飛快地衝上去一把將坐在椅子上的杜澤山提了起來,像是抓這一件舊衣服那樣狠狠地說:“是你害死凱悅的!你還威脅我爸爸,你到底對他們說了什麼!”

我嚇得在一旁手忙腳亂地試圖將他們分開:“凱奇,凱奇,你冷靜點,不要做傻事。”但是他卻完全聽不到,兩隻眼睛裏繃出血絲來,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我想如果可以,他真的會把杜澤山吞下去。

“不是我。”杜澤山出乎我意料的表現的冷靜而淡漠,他說:“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杜澤山!”鄭凱奇咬牙切齒,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在凱奇的憤怒麵前,杜澤山簡直像是一隻準備好任人宰割的布偶,全無反抗,全無辯駁,他隻是任凱奇將他緊緊的卡住他的脖子,似乎早已經準備好在他手中窒息而死。

我上前阻止了鄭凱奇。

如果杜澤山像以往那樣氣焰囂張,輕佻放肆,我一定不會阻止鄭凱奇掐死杜澤山。可是現在,他形容憔悴,仿佛也徹夜未眠。他神情憂傷,仿佛這一件事情對他也是一個莫大的意外和打擊。

也就是這股子憂傷,令我相信他並不是全無良知的混蛋畜牲。

“凱奇!”我拉開了鄭凱奇,他順勢脫了手,杜澤山後退了兩步,扶著窗框身子晃了晃,激烈地咳嗽聲中,他終於還是站穩了。

窗外的天是灰蒙蒙的,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像是怨婦人的哭泣,始終無法徹底的止住。房間裏的光線很暗,他斜倚在窗框上,低低的喘著氣,終於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就是那目光,就是那眼神——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使我相信他不是一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