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野轉過頭大膽地看著家碧,她實在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這漂亮霸道,放肆,那麼年輕就能直穿男人的心髒,讓他們為這漂亮鬥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那麼忽然地,四片唇碰在了一起,冰冰涼涼的。寧野太緊張,磕到了家碧的牙齒,立刻縮了回來。來不及閉上眼睛享受這生命中的初吻,來不及感受對方的心跳是否加速,隻是瞪著兩隻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方,距離拿捏不好盯得將近對眼。
轉過頭之後寧野悄悄地笑了,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這個,簡直就是個意外的驚喜。他還是有些生家碧的氣,認為她不應該那樣莽撞,不應該老讓人為她擔心,可現在的歡喜已然壓倒了之前的不悅,怪不得所有人都說,初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寧野買了輛很舊的二手自行車,每天都要送家碧。她住在另外一個區的親戚家裏,寧野就騎著他叮當亂響的古董車,家碧坐在後麵緊緊摟著他的腰,像摟著自己的英雄一樣。因為寧野為自己打的這場架和這個處分,沈家碧似乎徹底放棄了與陳洛宇有任何故事發展的可能性。
被母親撒手寄養在親戚家裏的那些許年中,家碧的脾氣暴躁不堪。她不喜歡和同學說笑,在學校時一整天能一直沉默,但凡有一點不順心,她就像一隻被捕獵鐵夾夾傷的動物一樣,把體內殘存的能量爆發出來。她跟老師過不去,老師說什麼她都不聽。女生跑八百米時她敞著校服手插兜,在跑道上事不關己地來回溜達。體育老師大怒,罰她圍著操場跑十圈。
下課了,同學們有說有笑地回了溫暖的教室,操場上隻有家碧一個人在跑步。踩在塑膠跑道上的腳步聲就像踩在自己心口一樣。眼淚不聽話地溢出眼眶,腿腳像機器般地運作,忽然來了月經,下身一熱,她感到肚子被什麼尖刀刺穿,五髒六腑似乎血流成河,疼得她在地上滾了起來。
一節課的時間漫長得有如一個世紀般漫長,刺耳的鈴聲響起來之後,一大幫男生女生又嘰嘰喳喳地湧上了操場。
李慧和幾個女生推推搡搡地走過來,她陰陽怪氣地對家碧說道:“遭報應了吧,腳踩兩隻船。”
家碧紅著眼睛,表情像隻發怒的小母狼:“你說什麼。”
李慧眼睛一瞥:“我說什麼你心裏明白,有了寧野還勾搭陳洛宇。”
十幾歲的陳洛宇,長成了全年級最有型的男孩子,成了所有女生注目的焦點。
家碧跌落穀底般地難過,她想爆發卻又爆發不出來,她望見了在籃球場打球目光卻一直在盯著她的陳洛宇。這種注視讓她覺得是屈辱,心底的憤恨和不甘一起湧上腦海,她強忍著肚子疼跑了過去,停在了陳洛宇的麵前。
顧不上喘氣,她倔強地擰著眉頭,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道:“我這一輩子,一輩子隻喜歡寧野。隻喜歡他一個人!”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陳洛宇抱著籃球,做了下擦擦臉上汗水的動作,他根本就沒怎麼出汗,在外場小跑,擺幾個假動作,眼睛一直在看家碧這邊的情況,所有人都看出來他喜歡她。
“我承認,那時候我的語氣,真的很裝很裝。”洛宇笑著對我說道。
我想揶揄他一下,說他竟然喜歡過沈家碧,可我沒能說出口,畢竟洛宇能夠開始麵對過去已實屬不易。
受了屈辱般,家碧表情很怪地笑了下:“是,你記住永遠都和你沒關係。”
但是家碧為什麼還會經常陪著陳洛宇一起等他的爸爸開車來接他?這種含糊不清的關係換作誰都會懷疑,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許多許多年之後洛宇才明白,原來她是想看著跟自己有一些關聯的男孩坐進那麼漂亮的一輛車裏,每次她都貪婪地注視著他們絕塵遠去,以為這樣便可以拉近自己與那輛淩誌和那種富足生活的距離。
家碧的心情就像塵封的老舊磁帶撲滿了一層層灰,如果能哭出來那麼眼淚就會把這灰塵混合成泥,起碼能有一種雨後的清新味道。她為自己曆練出了一套似乎很科學的念頭:如果她哭的話,所有人都會嘲笑她;如果她不哭,好在沒人會注意她。
後來寧野和家碧報了同一所大學,也就是那所我也考去的大學。洛宇上了另外一所全國重點,畢業後去了巴黎,我們四個人的宿命從此便聯係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