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法放手 5
從小沒有家庭的溫暖,沈家碧把人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寧野身上。可能是年輕這兩個字賦予了他們太多的不允許,在所謂的感情世界中,這兩個字不允許他們去認真考慮——這個外表冷峻的男人是不是能夠帶她進入那個她想要的世界中,是不是能夠拉著她的手穿越這俗世的薄涼殘忍?那個她想象中的桃源仙穀或許不是王子公主不是達官貴婦,而隻是卸甲歸田恬恬淡淡的小幸福。
沈家碧執拗地願意賭上自己最好的歲月,可這種嚐試多半會兩敗俱傷,無論是經曆短暫且熱烈的青春,還是長長的一生。
“在發生那件事之前,我們原本還可以做好朋友的,”洛宇對我說道,“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沈家碧那種淡淡的喜歡變得更淡,到最後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這寧野是知道的。”
“是……那件事?”我問道。
洛宇點了點頭:“那時我已經來了巴黎,工作了一段時間,你們幾個人也都畢業了,你也來了巴黎。寧野剛剛工作,沈家碧來了國梓集團。那一幕……真可笑……是我和寧野同時撞破的……”
原來有一次洛宇去寧野家看望他的媽媽,寧野和沈家碧都不在,四周一片狼藉。寧野媽目光呆滯地坐在床角,一邊搖晃著一邊小聲叨念著什麼。洛宇跟她說話,她不答。洛宇走了過去,她的頭發似乎一夜之間全白了,淩亂得看樣子有好久沒有梳過了,皮膚就像被人匆忙揉皺的草紙,瞳孔裏散布著渾濁的雜質。
“阿姨,寧野和家碧呢?”洛宇輕扶著她的肩膀問道。
她還是前後緩慢搖動著身體,似乎在假想自己正坐在一個花園裏的秋千上,兩隻手虛握著兩邊的空氣,眼睛直愣愣地注視著斜下方的水泥地麵,可那裏什麼都沒有。
“阿姨……您聽得見我說話嗎?”洛宇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不倒翁躺在水中央,不倒翁躺在大雨中,嘩啦啦……哈哈。”她像一個小孩子似的拍手笑了,嘴裏繼續叨念著洛宇聽不懂的歌謠。
後來一次洛宇在同學聚會上碰見了寧野,洛宇邀請他回家做客。他們開車到郊區洛宇家的別墅裏,走到花園的時候便不動了,陳洛宇和寧野躲在欄杆的後麵,似乎是在偷看花園中的什麼舉動。
這時洛宇把手中的車鑰匙掄了出去,砸在了一樓的玻璃窗上,玻璃碎了一地,一個若隱若現的窈窕身影一眨眼便不見了,似乎慌忙躲進了花園後方一個小角落裏。然後便是一句男人低沉的輕咳,整理衣服的聲音。
“叔……叔叔。”寧野叫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男人對他點了點頭,重新把自己襯衫的領子塞回了灰色西裝裏麵。
陳梓國故作自然地對寧野和他的兒子說道:“這是寧野吧?都長這麼高了,有好多年沒見著了。”
陳洛宇沒有說話,雙眼通紅通紅的,眼白裏麵的血絲像鋼筋一般硬狠狠地支撐著。他雙手緊緊握住花園的欄杆,臉上的肌肉不停顫抖著。
寧野的表情比陳洛宇好不到哪去,他死命地盯著剛才那個身影消失的位置,看得出來他在做最後的堅持,手背上的青筋像武器般地袒露出來。但他還是攻破了自己內心深處那道最後的防線衝了出去。
“沈家碧你這個婊子,給我滾出來!”寧野喊道。
公司員工都使用英文名,沈家碧叫克裏絲,陳洛宇的爸爸解釋道他怎麼可能想到這個風情萬種的克裏絲就是當年胡同裏的沈家大閨女啊。
那時洛宇的媽媽方秀蓮都快氣瘋了,每天連做夢說的胡話都是“要離婚”。如此狗血的劇情,居然發生在了他們身上。
“在這之後我有過一段含混不清的歲月。”洛宇說道,“這是我必須要向你坦白的。我不是一張白紙,我那時候在聲色犬馬之間迷失了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洛宇後來交過很多的女朋友,從混血模特到外企公關,都曾在他的腳下俯首稱臣。他會給這些女孩子買甲殼蟲,買MINI COOPER,限量版的路易威登,整堆整堆的香奈兒五號,還有任何她們喜歡的衣服、包、鞋。分手後也從來不向她們索回,甚至連她們的模樣和名字都記不起來。越來越多的女孩知道陳洛宇的大方,他經常會像驅趕狂蜂浪蝶一般快速地解決自己的私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