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小組頭頭克拉拉一起前往佛羅倫薩,克拉拉的年齡是個謎,不光是她,巴黎好多女人的年齡都是個謎,她們不會跟任何人談論自己的年齡。有一次我無意中跟克拉拉提到說我二十五歲,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臉上爬滿了螞蟻一樣,似乎是一件特別不可思議的事。然後她便跟我說了一句:“你臉色不太好,應該保持規律的性生活。”
克拉拉不太像個法國女人,她不苟言笑,行為拘謹,平時從來不跟我們開玩笑。她穿裙子的款式極為單一,隻有長款黑色。她很少化妝,平時也不太注重保養,我猜她三十歲出頭,可看樣子要更老一些。不知道這種個性會不會是這個死板的工作造成的,我有點害怕未來的我會變成第二個克拉拉,和她單獨來佛羅倫薩說實話並沒有多大意思。
白天的時候我們在佛羅倫薩一家合作機構聽講培訓,講師語速非常快,我帶著手提電腦不停地劈裏啪啦敲著筆記,經常還要偷偷上網查某個意大利文單詞是什麼意思。克拉拉發現我這個行徑之後她會狠狠地瞪我一眼,示意我準備功課做得太次,我隻得像小偷一樣輕輕地把電腦往旁邊挪挪,擋住克拉拉犀利的眼神。
晚上回酒店我通常都是沒什麼胃口吃東西,吃幾片薯片就著白天放涼的冷咖啡。我打開手提電腦開始整理白天的筆記,記得特別混亂,是關於意大利電影早期幾個導演的,我滿腦子都是羅西裏尼、德·西卡之類的名字,看得我昏昏欲睡。
一直快到淩晨,我實在是撐不住了,意識恍惚斜著身子剛要往旁邊倒過去,就在我神遊太虛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寧野,問我在幹什麼。
連我都聽不清楚我嘴裏嘟嘟囔囔地發些什麼聲音,大概意思是我在睡覺。他便讓我精神精神,有消息要告訴我。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我耳朵在呢……”我困倦地答道。
“那你可要坐穩當了,”寧野很做作地咳嗽了兩聲說道,“當當當當當……我要結婚了!”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隻感覺晚上吃的薯片和冷咖啡在胃裏產生了奇怪的化學反應。我在想是不是我離開北京的這段時間又有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發生了,原子彈爆炸,發現會飛的貓科動物,還是北極的冰川在一瞬間融化了?
“結婚……你跟誰結?”我問道。
“你回來再說吧!”寧野答道,“你抽時間回北京,我的婚禮在兩周後。”
接下來便是故事開頭我所講的那一幕,我回北京參加寧野的婚禮,那是我第一次參加婚禮,緊張又興奮,可細節總是讓人覺得不好過。
比如我知道寧野讓沈家碧當伴娘,來見證他的婚禮,沈家碧居然還答應了。我當時在想婚禮上沒出現電視劇中那種槍戰鏡頭已實屬萬幸,當年沈家碧為了物質享受而拋棄了寧野,寧野如今大婚,帶著她一起走向紅地毯,自始至終帶著喜悅的表情與神態。這真是一個完美的報複。
再比如,我發現寧野的新娘便是洛宇曾經的助理林琳,我不知道他們兩人又是怎麼牽扯在一起的。他甚至把自己的姓氏改了,反正他也無牽無掛,最後拋卻過往一切入贅林家。婚禮的其他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隻記得臨走的時候我對寧野說:“從今往後不要再聯係,我們就當做不認識。”
後來聽沈家碧說,他們兩人是在酒吧認識的,兩個人都不開心,天天湊在一起喝酒便好上了。
我問沈家碧:“那你呢,你得到你想要的生活了嗎?”
她卻遲遲未能回答我,我知道她現在是“革命工業”老總歐偉陸的情人,我和她都很明白“情人”的含義。歐偉陸有老婆,我見過那個女人,說話挺尖酸刻薄的,他還有一個兒子,已經上大學了,比沈家碧小不了幾歲。
其實我想問她一句除了錢歐偉陸還能給你什麼,我對沈家碧說:“他不可能離婚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她答道,“我也沒指望過他能離婚。”
“那未來呢……”我接著說道,雖然這有點殘酷,“你有想過未來嗎?還是走一步算一步?”
“儲希,我早已經沒有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