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拿起小禮盒,有些猶疑地拆開。
她實在是想不到,容歡會送什麼樣的禮貌給她。
等到拆完之後,秦曦才發現,那裏麵是一枚鑽戒,看得出來應該是情侶戒中的其中一枚。
秦曦知道,一般這種東西,戒指內壁都會刻一些有紀念價值的字。
秦曦轉動戒指,除了裏麵的PT990之外,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秦曦拿著戒指有些不太明白,再翻了翻盒子,裏麵有張小字條。
“很多年前買的,一直想送出去,一直找不到理由或者說借口。大概,你永遠都不會回J市了吧,這樣也好,忘記這個地方,忘記這裏的人,好好生活吧。戒指沒有任何意義,隻是一份禮物,就當是一場
青春的紀念。”
落款是容歡。
容歡的鋼筆字很漂亮,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秦曦就知道,但當她看到這信的內容的時候,不免還是心驚了一下。
她太過震驚了。
雖然容歡說戒指沒有任何意義,但戒指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意義。
秦曦想了會兒,最終還是把戒指收好放進了抽屜。
她是個不太會找自己麻煩的人,她的生活已經夠混亂的了,她不想再添一筆亂,既然容歡說沒有意義,那她就當作沒有意義吧。
一直到吃晚餐的時候,封淮才下班歸來。看到秦曦憔悴紅腫的雙眼,他張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不過,他發不出,不代表秦曦發不出來。看到封淮,她便纏著他要安眠藥。
封淮無奈地歎息:“秦曦,都說了那種藥我不能開。”
“可是我覺得精神很不好,你看我的黑眼圈。”
秦曦仰起臉,好讓封淮看得清她所謂的黑眼圈。
封淮看了一眼,她不但有黑眼圈,還有紅眼圈。
“我上次給你的那個五味子片你吃了嗎?”
“吃了,但是沒有什麼效果。”
秦曦撓撓頭,她自己的頭發現在已經在開始往外長了,短短的,加上外麵又戴了假發,所以老是癢,總會忍不住用手去撓它。
“你太急切了,別著急,你再吃兩天看看,過兩天我找個中醫給你看看。”
秦曦看著封淮,知道安眠藥又是討不到了。
晚餐是在秦公府吃的,秦曦沒什麼心情也沒什麼胃口,強迫自己喝了點湯,挖了小半碗飯。才剛吃完沈寧遠就打電話過來了。
“我在你家門外。”
秦曦麵無表情地“哦”了兩聲,坐著的身子卻未動,她不想動。
“怎麼了?”秦父問。
“沒事。”
秦曦搖搖頭,本來在吃飯的秦子硯這下也吃不下了,紅著眼睛看著秦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對了,爸,你給秦子硯介紹的姑娘怎麼樣了?”
秦曦拍拍秦子硯的肩,不知道自己這是幫他還是在害他。
本來還沉寂在悲哀之中的秦子硯,被秦曦這麼一說,下意識地就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姐,不帶這樣的。”
秦曦伸出一根手指頭,在秦子硯麵前搖了搖:“這是懲罰。”
秦子硯被她的這句話說得萎靡下去,不甘願地嘟囔一聲:“我還小……”
秦父嗬嗬直笑:“不小了,可以給我生個孫子來玩了。”
“是不小了。”
封淮直言,壓根就忘了自己還比秦子硯大了一截。
秦大伯也點頭,對於孫子的期待顯然高於一切。
秦曦一直呆著,等到大家都吃完了晚餐,一家人坐著看了兩集狗血劇,又陪秦父跟秦大伯聊了會兒天,等到兩位老人家終於熬不住了去休息之後,她才長吐了口氣,拿著包出了門。
沈寧遠的車一直在秦公府外等著,熄了火,黑暗中就光看到一點星星之火,那是沈寧遠指頭夾著的煙頭。
車門沒鎖,秦曦直接拉開車門坐到了後坐,也沒說話。
沈寧遠扔了掐了煙,開著窗散了會兒煙味,然後才開著車子回了別墅。
秦曦覺得自己好多年前開始就算得上是一個成熟的人了,至少在為人處事方麵。
離了父母多年,一個人在那樣吃人的環境中,想不成熟都難。她就早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麼平等可言,向來弱肉強食,可她卻怎麼也適應不了。
尤其是在麵對沈寧遠的時候。
他越逼她,她就越覺得不甘,越覺得她這些年過得實在是清苦。
這想法就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多,越滾越大。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想明白了。
所謂對等,是不管你付出多少,別人要是不想給你,怎麼也求不來。上帝不會看在你活得痛苦的份兒上就賞你點什麼。
要說恨,秦曦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這個詞了,所以從上車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眼睛就沒在沈寧遠身上停留過。
後者好像也不在乎。
說什麼能留住誰的人不能留住誰的心的這種話,沈寧遠全然不在乎。
早在他與秦曦分手,他到H市來之時,他就沒了那種姿態。
秦曦平靜地跟沈寧遠回了別墅,她沒有再哭。說起來,她好些年沒哭過了,因為秦母說過,沒有人心疼,哭起來隻會讓自己顯得更可憐。
她不想自己看上去很可憐,一而再,再而三地哭泣,她隻是心裏難受罷了。
晚上秦曦起來喝水,她其實沒有起夜的習慣,就是睡不著,找點事做而已。卻差點被客廳的黑影給嚇到,開了燈之後才發現是沈寧遠坐在沙發上揉著腦袋。
秦曦不發一言地捧著杯子接了水,又低頭往自己的房間走,與沈寧遠錯身而過。
其實秦曦開門的時候沈寧遠就知道了,安靜中隻要有一點聲響,就會讓這兩種極端顯得特別強烈。就像沈寧遠與秦曦的情緒般。
沈寧遠覺得自己頭疼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常常一疼起來就沒完沒了,就像這會,已經讓他疼得睡不著。
然而令他心涼的是,秦曦明明看見他了,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哪怕隻是一句問候。
他不由得悲涼的想,到底還是跟從前不一樣了。
他也知道自己這次的舉動一定把秦曦給惹毛了。
可是,原諒他,在愛情麵前,他是個愚笨的男人,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留住秦曦才行。
比起心狠,他向來比不起秦曦,一般人都是對別人心狠,而秦曦卻能一狠到底,對自己都能狠。
來到H市,沈寧遠也多多少少聽過一些秦曦以前的事,若要用什麼詞來形容以前的秦曦,沈寧遠大概隻能想到什麼跋扈專橫、睚眥必報……
起初他們在一起時,沈寧遠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秦曦往那群賢良淑德的女生中間一擺,實在是毛病太多。
但事情秦曦改變得太快,他尚來不及尋根究源。
這種改變,不止讓沈寧遠覺得難受,就連秦曦自己也是,宛如尖刀宛肉、剔骨剝皮。
秦曦上大學的時候喜歡看小說,看那種能把人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小說,那時候她總覺得文字這種東西好可可怕,凜冽如刀,能將人挫骨揚灰。
等到她那點愛戀漸漸被別的什麼取代的時候,秦曦才幡然醒悟。
能將人挫骨揚灰的,哪裏是什麼文字,而是那份背離一切的愛戀。
再與沈寧遠在一起,是秦曦從來不去想的事情。她向來是個被動接受的人,但這件事,她猶如吞了蒼蠅,老實說,她很難接受,並且也不打算接受。
整天對著沈寧遠那張對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臉,往事總像層層蛛網,鋪天蓋地地襲來,將她牢牢困住。
她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出來,她一點也不想自己的下半輩子就這麼被困死。
她對不起她母親,更對不起她自己。
她說要好好生活下去,也並不隻是說說而已,是真的這麼打算著,就算是為了秦父。
但沈寧遠的步步緊逼無疑是在她心頭狠狠地捅刀子,秦曦總覺得自己哪天,枕頭底下的那把刀子,總會派上用場的。
假如沈寧遠繼續做些令她厭惡的事的話。
秦曦待在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數著星星,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她。
大半夜的,秦曦先是一陣頭皮發麻,仔細聽聽,的確是有人喊她。
是沈寧遠。
秦曦本來不想予以理會,但聽沈寧遠的聲音,似乎很痛苦似的。
秦曦不得不再次起身,披了件針織衫又回到了客廳。
沈寧遠低著頭,雙手揪著自己的頭發,嘴裏不停地在喃喃低喊:“秦曦……秦曦……”
秦曦依然麵無表情,既沒有痛快,也沒有難過,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看沈寧遠的樣子,像是疼得不行。
不過,這並不在秦曦的認知範圍之內,她是曆過生死的人,化療那樣的疼她都忍過來了,她母親過世那些的痛她都忍過來了,所以,她並不認為這世上還能有什麼痛能疼過她。
沈寧遠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一抬頭,臉上滿是汗,整個人都虛脫了般。
“不用,你能幫我去房間裏拿點藥嗎,謝謝。”
秦曦依然站在離沈寧遠五步之遙的地方,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幫忙。
“你放在哪裏?”
“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白色的那瓶。”
秦曦轉身去了沈寧遠住的那間房間,進了房間,開了燈,直奔沈寧遠所說的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而去。
拉開抽屜,秦曦找到沈寧遠所說的那瓶藥,拿在手裏看了看,秦曦大學的時候選修的是俄文,但瓶子上的字母明顯不在她的學識範圍之內,看上去應該是法文,因為秦曦試著拚了拚那些字母,完全找不
到它們的發音。
秦曦拿著藥出了房間,臨走前瞄了一眼放在床邊的那個相框,那裏麵的照片,應該上她跟沈寧遠唯一的一張,能同時看到兩個人的正麵的照片吧。
照片還是那時候她讓沈寧萱幫他們照的。
照片中她笑得一臉燦爛,沈寧遠心情也很不錯,即使沒有如同秦曦那樣燦爛,但那變柔的眼角還有淺淺笑意的唇邊,都表示他那時心情還不錯。
這張照片曾經一度是秦曦的得意之作,洗了好幾張放在他們以前住的那套房子裏。
她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沈寧遠也不像是會回去拿東西的人。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東西全部扔掉了,卻沒想到,居然在沈寧遠的床邊看到了這個。
不過,秦曦轉念一想,這說不定又是沈寧遠的另一個計謀。
這麼多年下來,她總感覺自己變笨了,腦袋有時候不清不楚的,分不清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
秦曦將藥瓶遞給沈寧遠,又倒了杯溫水給他,看著沈寧遠把藥片吞下去後才開口:“不用去醫院嗎?”
沈寧遠吃了藥,忍著疼,搖了搖頭,雖然疼痛難忍,但他舉止之間還是帶著股他獨有的蠱惑人心的優雅。
秦曦拉了拉衣服:“既然這樣,我先去睡了。”
沈寧遠拉了拉嘴角:“好,對不起,吵醒你了。”
秦曦怔了一下,徑直回房。
但她沒想到的是,在她躺回床上十幾分鍾之後,沈寧遠居然又出現在了她的房間裏。
秦曦的手都摸向枕頭底下了,恨恨地想,看來是不疼了。
沈寧遠隻是進了房,站在床腳,並沒有走近。
“秦曦,你睡了嗎?”
秦曦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努力忍著:“如果你不進來打擾的話,我應該很快就會睡著。”
秦曦將臉埋在枕頭裏回答,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是正在失眠中的人。
沈寧遠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