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我希望你們幸福
那日之後,潘以倫並沒有再進一步同楊筱光聯係。過了一個禮拜,她自己都恍惚了,也許那夜是自己的午夜夢回,不然怎會如此春夢了無痕?
廣告的腳本確認之後,就要開始準備拍攝工作了。這一次合作的都是老搭檔,導演仍是那位導演,還有同導演喜結良緣的梅麗。
這是令楊筱光所瞠目的變化,都不知梅麗何時同這位香港導演看對眼締結了良緣的。當然,今次梅麗再出現,不再是工作人員的身份,而是以導演工作室老板娘的身份。
梅麗見了楊筱光就熱絡得不得了,連說了好幾個八卦:“上個月我們剛拍了個廣告,是今年的選秀冠軍,那男孩子各方麵條件好得不得了,和潘以倫一樣是憂鬱型的,就是愛玩非主流。不過呢,倒是個有心機的孩子,現在混到電視劇王牌導演那兒去了。”
楊筱光答:“一年好過一年,前浪都要死在沙灘上了。”
導演附和:“潘以倫老不拿自己的演藝身份當個事兒,我看他的藝術生命也就這樣了。”
梅麗掩口笑:“人家現在當小老板了,也不差。”
楊筱光問:“什麼小老板?”
梅麗頗為訝異地望了楊筱光一眼:“你倒是不知道?你們分手以後他這些都不同你說了呀?”
楊筱光的麵色暗了暗,梅麗還是梅麗,說話依舊夾槍帶棒的。
好在她對自己所知曉的八卦有分享精神,立刻就解了楊筱光的疑惑:“潘以倫兩年前拿好了比賽獎金就和一個溫州人投資開了一個印刷廠。他也算是個有心機的孩子,托我介紹了好幾筆生意呢!他也挺會利用圈內關係的,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印刷品又是我們工作上頭的常用品,經紀公司啊、電視台啊做那些海報DM什麼的,都把單子給了他。他價格優惠,質量優良,大夥兒何樂而不為呢?小潘因此賺了也不算少呢!”
原來他們私下還有這樣的利益聯係,楊筱光想。
堪堪講完這段八卦,潘以倫就同他的經紀人被人簇擁著走了進來。
楊筱光有些恍惚,隔著人群望著他。
他每次出場的外形都是經過打理的,不得不承認經過兩年的圈內浸染,不是沒星味的,行走之間,也有了些雷厲風行的氣勢。以往的他,固然俊美無雙,但眉宇之間的鬱鬱總是在的。
男人得了事業,就會有些許改變。
這個男人—待她又那樣赤誠。
想著,楊筱光低下了頭。
潘以倫走過來,她又抬起了頭,才發現他的臉色不甚好,看上去很疲憊,所以戴了棒球帽,帽簷壓得很低,眼圈也青著。
潘以倫抬一抬手,似是想叩她腦門的樣子,但又放低半寸,把手伸向了她身邊的梅麗,很恭敬地喚了聲:“梅姐好。”
梅麗大感有麵子及被尊重,靠近潘以倫,同他熟絡地說:“小潘,這回可要講好了,拍完這段廣告跟我去大胡子的劇組試個鏡。之前他們看你前年拍的偶像劇的時候就看中你了,說你雖然是選秀老人了,不過在電視熒屏上算是新鮮麵孔。他中意你更勝另一個電影學院出來的家夥,那家夥恃才傲物,工作作風太差。我想想你也是,老做編外主持沒奔頭啊!”
原來他們在公事上一直也是有聯係的,楊筱光又想。
“行啊,等忙完這段。”潘以倫笑笑,笑容其實很矜持,他沒有當下拒絕,是為有所保留。他很適度也很適應同圈內人交流了。
導演同他討論劇本,這次拍攝這支廣告已經不講究連續的劇情了,隻求炫目的表現。“孔雀”更上一層樓,要更華麗地包裝了。
梅麗和楊筱光站在他們身後閑聊,梅麗很是得意,自詡為當年的伯樂,言語之間,誇誇其談,楊筱光煩不勝煩,聽了幾句就想找個借口走人。身子才一動,手就被人不動聲色地握住了。
這是多麼熟悉的一番情形?好像也曾有那麼一次,她的手被他暗中握住。
她仍然扯不開他的手。
潘以倫就坐在前麵,他看見楊筱光的右手搭在他的座椅旁,便悄悄把手搭下來,似有若無地觸碰著,終於忍不住牽了上去,然後緊緊捉住。
兩人的手心溫度驟然升高,幾乎都能感受到對方的脈搏,於是她的心髒也跟著加速跳動了。
楊筱光暗中長歎,他對她的影響,仍是這麼大。
他不回頭,也不看她,近在咫尺,近到快要汗流浹背。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鬆開了她的手,接起了手機。
不知那頭是誰,又說著什麼樣的話,潘以倫的眉頭愈蹙愈緊,聽完之後,立即對導演說:“我有事先走了。”說完旋即就起身離開。
楊筱光眼巴巴地望著他離開,心內一點點焦急上來。
梅麗問:“這是怎麼回事?”
潘以倫的經紀人答:“不清楚,請見諒。”
梅麗皺眉哼聲:“這算不算耍大牌啊?”
楊筱光不悅地喚:“梅姐。”
潘以倫的經紀人不露聲色地投來一個白眼,他是個很好的經紀人,盡忠職守,說:“抱歉,容後再同你們聯係。”也是匆匆地走了。
梅麗攤手:“這叫什麼事啊?”
楊筱光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他總是不同她講他的困難和壓力,讓他們之間多了重重不安和猜忌。
她用一種漂浮的狀態離開了攝影棚,外頭陽光很好,空氣很冷,她依舊孤單。
也許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彼此總是向對方保留很多。
剛才梅麗說了什麼?潘以倫還投資了印刷廠,那年選秀結束,並沒有將他從生活壓力中釋放,他更加努力地前進,他是這麼想讓他愛的人以他為依靠。
楊筱光默默地想,正太,這兩年你也過得毫不輕鬆,每日每夜壓力這麼大。而後她就默默心疼起來。
前頭有孤零零的賣晚報的老頭坐在空蕩蕩的書報亭前嘮叨:“這樣下去總不是個事!”
書報亭已是半關了,就門前撂著一摞晚報,被風吹得嘩嘩響。
此情此景,不可謂沒有淒涼之感。
楊筱光多事地問:“老伯伯,怎麼了?”
老頭低著頭,數著報紙,說:“報紙賣不掉,夕陽要落山了,晚飯來不及吃了。”
或許是孤寡老人,被子女逼迫在此賣報?楊筱光同情心泛濫,問:“一共還有多少份?”
老頭說:“七百多張。”
她立刻把錢包拿出來,翻了翻,一共有兩張百元現金和一張五十元現金,於是全部拿出來給了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