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筱光又驚又有些小怒,用手推搡他,但他穩固如磐石,還得寸進尺地抱牢她的腰。手指微涼,停在她的腰間,那麼涼,滲到她的心裏。
“好吧好吧,我就是大齡未婚女青年,可是也請你注意不要再隨便鬧緋聞了。”
他說:“我不怕緋聞,我從來都不怕。”
她卻說:“那是我們都頭腦發昏,一旦回到現實,我們不是都輸了嗎?”
潘以倫坐正了身子,收回了手。楊筱光的唇、身體、手都脫離了溫暖。她隻能自己抱胸,自己溫暖。車子又停了,外麵人來人往,是麵目不清的路人。
她很清晰地聽見自己在說:“我是個膽小鬼,真的,正太。”她低著頭,在認錯,也在想,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他就在她身邊,重新進入了她的生活,身體力行地告訴她,他還在愛她,從他的手指、他的吻。
分別了兩年,她仍然被這樣的情感震撼、感動、席卷乃至又開始感傷。她說:“我談來談去都是一場糟糕的戀愛。”
“不要這麼說,楊筱光,是人都會怯懦,都會自私,都會有顧慮,也都會猶豫不決,我也一樣。你沒這麼糟糕。”
他這麼說,她靜靜地聽著。
彼此的唇齒還留有彼此的餘溫,她撫摸著嘴唇,她想他也在自責,可是有些話她已沒有立場也不好意思再宣講出口。也許他也明白,所以在這個時刻選擇沉默。
車子緩緩驅動,一切都在流動,就像逝去的時光,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
方竹提供的地址是一所地處黃金地段西式洋房區的高檔會所餐廳,叫做“CEE CLUB”。堂皇的門和牆,高高地隔開裏頭同外頭的世界。
潘以倫把車停在入口處,說:“原來是這裏。”
楊筱光問:“你來過?”
“來這裏做過節目,他們也算是我的客戶。”
楊筱光奇問:“客戶?”
潘以倫沒有答她,直說:“這裏會員級別規格高,商務人士經常來。”
楊筱光下意識就說:“那就不知道方竹約我來幹嗎了。”
潘以倫突然就笑了,笑起來還是這麼孩子氣。他搖手同她告別。
楊筱光目送他把車子開遠了,卷了一股煙氣,她也吐了口氣。
她走進餐廳,有服務生立刻過來招呼,問“是不是方小姐的朋友”,待她答後,將她引入餐廳頂層的一間大包房。
楊筱光一進去就看見對著門的沙發上坐的都是一幹熟人,有方竹同何領導,莫北和他的漂亮妻子,林暖暖和她的汪亦寒弟弟,莫北身旁還坐著一對靠在一起的小夫妻模樣的男女。
楊筱光從來不是個認生的人,見這樣的陣勢,拍拍胸口,呼口氣說:“你們幹嗎呀!巴巴地把我叫過來當這種電燈泡,太刺激人了,討厭!”
莫北身邊的男子哧地樂了:“那可是你們不對,不能這麼刺激人家。對了,徐斯呢?把徐斯叫出來現成和漂亮女孩兒做個臨時搭檔。”
男子身邊的女士白了他一眼:“就你閑話最多。”
方竹走到楊筱光身邊,笑著說:“今天我表哥的店試新菜,叫我多帶幾個媒體朋友過來,我可不給他這個便宜,我們自己人先試吃,正好莫北他們也在,我就幹脆把你和暖暖都叫來。”
林暖暖吐吐舌頭:“我們是來吃霸王餐的。”
方竹將楊筱光不認得的那對男女介紹了一番,原來是莫北和方竹表哥的朋友,也是一對小夫妻,男的叫關止,女的叫藍寧。
“哎!”關止瞅著楊筱光半晌,突然扭頭對莫北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妹妹。是不是某次在高爾夫球場裏碰見過?”他這樣一說,他的妻子立刻掃了一個眼風給他。
楊筱光也著實回憶了一番,高爾夫球場她是同莫北去過的,但是印象裏沒有見過眼前這位男士,不過在這樣的場合,莫北的妻子也在場,再談這段過往就實在不夠意思了。
於是楊筱光笑眯眯地“嘿”了一聲,耍寶地說,“是我是我,我就是那聚會上的專用拖油瓶和電燈泡啊!”
眾人禁不住都笑了起來。
方竹把楊筱光拉在身邊,同她低聲說:“其實呢,我想你多參加參加聚會,等一會兒還有我表哥的一些朋友過來玩兒,基本都是未婚男。”
楊筱光給方竹一個“受不了”的眼神:“親愛的,你太操心我啦!”
方竹又壓低聲音:“當初我倒是想把你介紹給我表哥的,但我表哥那人的標準不適合你,所以才介紹了後來那個。不過都過去了,我會幫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列席的有沒有合適的。”
林暖暖也在一旁說:“下個月我爸爸的醫院會搞個聯誼活動,他們今年新招了不少男醫生呢!你要來啊!”
楊筱光問:“是不是我媽又給你們打電話了?”
方竹和林暖暖都隻是笑。
楊筱光歎息:“我猜就是。”
“阿姨的一片心你要理解,不過你也該張開眼睛四處看看了。”方竹道。
說著方竹的表哥帶著一幹朋友走了進來,並行的有五六個人,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兒同方竹的表哥貼得最近。楊筱光睜大了眼睛差點兒瞪著人家。
那姑娘眼光往席中一掃,先同何之軒和方竹打了個招呼,又同莫北和他的妻子打了個招呼,然後她也看到了楊筱光。
她向著楊筱光走過來,同她頷首道:“楊小姐,你不認得我了?”
楊筱光翻心想了想,不甚確定地問:“你是給我們拍過飲料廣告和‘孔雀’潤膚乳的齊—小姐吧?”
她望望這位齊姑娘那眉那眼,心想,才兩年不見,這姑娘開了內眼角,也不怪自己瞪了半天沒認出來。又想,好好的姑娘,以前就很美,何必在臉上又動刀子呢?
齊姑娘仿佛能曉得她在想什麼,就講:“精益求精也是職業道德。楊小姐,讓你見笑了。”
這兩年浸淫在這圈子內,人人都是長進不小的,譬如她,譬如潘以倫。
楊筱光對著對方親切地笑了笑:“聽說你最近有片子在東京電影節被提名了,真是恭喜。”
她亦記得這女孩兒當初拍攝廣告時,麵對潘以倫的一張極品俊秀麵孔,還有著女孩兒天生的三分羞怯和七分熱情。
齊姑娘也笑了笑,轉身走向方竹的表哥,那位男士身材頎長,算得上一表人才,雖然賣相及不上潘以倫,但是那副身家足以笑傲江湖了。
楊筱光對方竹低聲說:“你不把你表哥介紹給我,這說明你對我有充分的認知,你表哥這樣的人才,驚動中央轟動地方,不是小民我能駕馭得了的。”
方竹忍俊不禁道:“要命,這話要讓我表哥聽到了,得氣死他。”
她拖住楊筱光,非要把她介紹給列席的幾位男士,楊筱光有些為難,但不想拂好友的好意,於是客客氣氣地同大夥兒交流了一番。
何之軒不知是何時走到楊筱光身邊的,楊筱光嬉皮笑臉地叫了一聲“領導”。
何之軒說:“老陳的意思還是讓你跟‘孔雀’的廣告。”
楊筱光不禁抱拳:“何領導,我曉得你也有一顆八卦的內心。”
何之軒淡淡地笑了笑。
楊筱光不是不感激眾人對她的關心,有一幹這樣的朋友,至少代表她做人不太失敗。
可是—她的臉色黯了黯。
何之軒提醒:“去廁所補個妝吧。”
楊筱光在廁所裏補妝補了很久。
眼睛果真是紅的,怕除了何之軒,其他朋友們也都看出來了。自己果真糟糕,總是不夠自持、不夠成熟。
她出來的時候,有駐場的意大利歌手開始演唱,纏綿的歌曲,像夜裏盛開的晚香玉,能攻擊到人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