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開記事本,裏頭記錄了潘以倫最近一段時間跟著其他選秀選手在所謂的什麼封閉訓練營做一些表演和聲樂的訓練。
他沒有空再進一步,反倒給了她長籲短歎、不得落定的惆悵。
但是那一頭的莫北,卻是很熱絡地常常約她一起吃飯。她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拒絕他的好意,自己心內左搖右擺已經夠對不住對方的誠意了。
楊筱光一邊矛盾著,一邊心不在焉地赴著莫北的飯局,常常是吃飯吃到一半就會對著食物發一陣呆。
莫北笑她:“你轉性了?麵對美食還能這麼淡定?”
楊筱光頂深沉地說:“我在沉思。”
莫北說:“你沉思的時間太長了。”
楊筱光當然聽得出他話裏是有些話的,這個人太溫文爾雅,太有教養,太不會讓別人有一點點的為難,太會在話裏話外體貼別人—這是一個好人,所以她更覺得為難,不知如何應對。她頗為可憐巴巴地說:“我想了很久,我覺得還要想。”
莫北的表情比較莫測,用言情小說裏的話來說,是帶一點兒玩味的眼神,研判地看著她。
楊筱光想了想,說:“我覺得談戀愛是一件慎重的事情,對吧?雙方都得謹慎投資,預防風險。”
這話讓莫北哭笑不得,說:“你這好像在提醒我‘股市有風險,入市須謹慎’。”
楊筱光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麵皮。
莫北笑道:“所以目前來看,消費指數節節攀高,還是盡早消費才好,免得以後鈔票都貶值了。”
莫北的話對楊筱光不是沒有作用的。
她想,這麼個人,也算鉚了勁兒在追求,麵子也給足了她。話裏話外,六分調侃四分真,但是看得出認認真真的態度。又有好身家、好相貌、好風度,沒有什麼令人挑剔不滿的地方。
她也在夜裏下過狠心,幹脆向莫北投降算了,但白日醒來,又搖頭否定自己的衝動。
反反複複,她都要開始厭惡自己怎麼這麼不爽快了。
這個潘以倫,丟了一顆原子彈把她的生活徹底攪亂了。
連她上網看個八卦都避不開他。論壇裏關於潘以倫的帖子總是層出不窮,回複的人不少,帖子壘得老長。
有一張帖子是他的小粉絲們發帖倡議為粉絲團體取一個可愛的昵稱。
楊筱光嘖嘖,瞧,這就是吸引九零後的小偶像的粉絲,舉動多幼稚、多無聊,可她還是無聊地看了帖子。
小蘿莉們集思廣益,又想不出好名字,都在煩惱。有一個說:“小孩兒的名字太特別了,找不到特別合適的。”
她們這麼愛他,把他當成小孩兒,這樣他便有了他矜貴的地方。
這個開始變得矜貴的小孩兒對她說“我喜歡你”,楊筱光不知是喜是悲地又歎了一口氣。
她想,你真討厭,年紀比我小,還讓我這麼煩。她惡搞般直接回帖:“我看叫輪胎不錯。”
她回複完畢,便跑去衛生間做麵膜。約莫過了二十分鍾,她塗了滿臉緊繃繃的海藻泥,又回到電腦前看那帖子,不想自己的建議竟然應者如雲。
開帖子的樓主率先讚同了她的創意,於是其他粉絲紛紛表示認可,更有PS技術了得的蘿莉超速度地做了一個Logo出來—那是一隻擁有可愛大眼睛的輪胎,還插了兩隻翅膀,代表她們對偶像的一片愛心。
人類的想象能力果真是無限的。
楊筱光歪歪嘴,嘴角被麵膜繃住,扯不動。她想,代溝啊代溝!
這時手機響了一下,短信是杳無音訊許久的潘以倫發過來的。
他說:“我想了很久,我是認真的,如果我慢一步,可能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了。”
楊筱光藏在深綠的麵膜之後,迷糊地將這句話看了兩遍,她屏住一口氣,慢吞吞先打了一行字:“不要衝動,年輕人,也許那隻是錯覺。”
本還要再打下去,做一個諄諄勸誘小輩不要犯錯的長者,但到了“錯覺”兩個字上,她的手機死機的毛病犯了,停在那裏,前進後退都不得。
她幹瞪著手機發呆。
錯覺錯覺錯覺,看久了都快重疊了。
頭疼,手顫,麵膜清潔效力在起作用,臉皮開始發緊。
她閉上眼睛,幹脆將手機丟在一邊,揉起自己的太陽穴。
恍似回到了學生時代,遇到一道棘手的題目,那一刻的心煩氣躁,讓自己停手在那兒,不想答完它。
楊筱光這回迷糊地睡著了。
但事件的發展總是出乎人的意願,或許也可以說滿足了人潛意識的意願。
楊筱光沒有把那條消息發完就睡死過去,第二天上班,幹脆將此事扔去了爪哇國,暫且不思考。到了公司,老陳通知她,何之軒已同客戶商議確定了拍攝廣告片的角色分配,近日率先開拍知青篇,主演正是潘以倫,所以需組織選手們再開一次會議,將安排的時間通知他們。
那幫協助項目的小助理們先雀躍了,有人問:“潘以倫也會來吧?”
“當然會,他們全都要來。”
“太好了,我要找他簽名。”
今日的他,何其受歡迎!
隻有楊筱光帶著不為人知的苦笑,還得親力親為撥電話給梅麗通知她,開會地點就選在辦公樓上頭那間用來為選手做形體訓練的教室。
選手們連同工作人員浩浩蕩蕩來了一幫,全部在教室那兒待命。隻有梅麗熟門熟路地摸來楊筱光的辦公室,同她老熟人一樣手挽手一起上樓。一路問她:“何總和客戶倒是堅持用潘以倫,說動了電視台那兒,本來那兒就在猶豫最後問鼎的人選。”
楊筱光就曉得梅麗的突然親近是有下文的,她含含糊糊支吾了過去。
梅麗小聲問:“何副總他的老丈人是不是有點兒背景的?”
楊筱光差點兒沒暈過去,這個女人在問什麼?她差點兒說:“何副總早離婚了,哪裏來的老丈人?”可一轉念,就覺得事情蹊蹺了。她想,她可沒忘記方竹的父親在軍中任職,也頗有些人脈關係的。
梅麗見她不響,以為她確實沒有小道,也就不再探聽了。但是,她又談起了潘以倫,說:“這小子如今可不同了,個個禮拜短信投票都占鼇頭,衝著人氣這一點,連電視台和那些有後台的都要斟酌考慮。”
梅麗說得楊筱光心煩意亂,她拿手機屏照了照麵孔,眼底青了兩個黑眼圈,最近果然沒有睡好。她頗感懊惱,就這樣心不在焉地跟著梅麗走到了樓上的訓練室。
按照常理,這樣心不在焉地走路是要出事的。楊筱光就是這麼個經常開小差吊兒郎當出現各種窘迫狀況的人。
是梅麗先進了訓練室,楊筱光跟在後頭,偏偏一腳就踢到了橫在一邊的木頭模特兒上,地板又很滑,於是她被慣性作用狠狠擺了一道,整個人以俯首往前衝的姿勢踉蹌著跌進去,又快又狠。
那時刻,她目光所及讓她心裏瓦涼一片—怎麼今天就穿了一件寬鬆的圓領小T恤?這個角度,這個姿勢,等同向對麵的大夥兒露了個光。
讓我跌死算了,這是楊筱光刹那間的念想。
就在她要和地板親密接吻的刹那,她被人及時抱住了。
“你走路就不能小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