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最初的那個年代(1 / 3)

七 最初的那個年代

同“奇麗”的合同簽署以後,楊筱光正式和梅麗建立了長期的合作關係。一段新的工作正式開始,電視台的“炫我青春秀”的海選就在陽春三月啟動了。

老陳要求楊筱光去現場觀察一下潘以倫的海選情況,楊筱光領命,便在大好的禮拜天,睡眼惺忪地起了個大早,哈欠連天地跑到了時代廣場。

早有聞風而至的湊熱鬧的群眾在現場占據了有利地形,而且以初、高中女生居多。

楊筱光想,這都是來看有沒有帥哥的。

好在今天她隨意套了件粉色米老鼠T恤,把自己的年齡層拉低了,混在一群蘿莉裏倒也不突兀。

梅麗早就在現場等著她,閑聊時,提供了無數八卦:“女主持人是做娛樂節目的小姑娘,蠻厚道的,不太會為難選手。但男主持人比較棘手,是專做綜藝節目的業內大佬,喜歡說教。”

楊筱光說:“出難點才會有高潮嘛!”

“評委一個是網絡情色小說寫手,一個是台灣主持人,還有一個是新聞男主播。”

楊筱光說:“都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

才說完,舞台背後就鑽出一群記者,簇擁著男主持人問長問短。楊筱光眼尖,發現方竹赫然在列,於是她撇下梅麗,撥開人群鑽了過去。

方竹也看見了楊筱光,衝她招了招手。

楊筱光低呼:“難道你被調到娛樂版了?”

方竹白她一眼:“怎麼說話呢?就不興我來看看本城帥哥的風采?”

“真難得。我還以為你看不上娛樂事業呢。”楊筱光做了個鬼臉。

方竹卻捉牢她問:“你們接的那個護膚品公司的資料什麼時候整理一下給我。”在楊筱光發問前,她自行解釋,“我對洋人占有國有品牌渠道深感憤慨,想做一個報道。”

楊筱光本來是沒完全睡醒的,聽了她這樣的話,一下子就清醒了,且還一點就透:“你哦,我就知道你給我資料也是有私心的。”

方竹板了板麵孔:“想什麼呢!不給就算了。”

楊筱光看她真的要生氣,也不大敢開玩笑了,說:“過兩天給你。”忽忽又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是何必呢!”

方竹別過頭,不讓她看見麵上的神情。

楊筱光頂怕老友認真惱起來,好在梅麗從那邊猛跑了來,被楊筱光一番介紹,得知方竹是記者,就笑容滿麵地一個紅包塞過來。方竹要推讓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先收下來。

梅麗說:“多關照關照我們家的小朋友。”眼一轉,又瞧見幾個本城著名娛記在另一頭,便匆匆趕了過去。

方竹手裏掂著紅包,哭笑不得,問楊筱光:“這是何之軒選的合作商?”

楊筱光說:“你放心,這種女人他看不上的。”

方竹又對著楊筱光要沉下臉來。

楊筱光眼光忽忽往後台一溜,奇怪,偏一眼就能找到潘以倫,他默默坐在候選人的末排,抱胸,伸腿,閉著眼睛假寐。她對方竹努了努嘴:“何領導看中的是最後那排中間的那個正太。”

方竹看過去時,潘以倫恰巧把眼睛睜開了,於是方竹驚歎一小聲,讚道:“這雙眼睛適合在聚光燈下吸魂攝魄。”

“瞧你這形容。”楊筱光忍不住笑起來。可是卻在心裏揣測,正太是否有自信?因為他身邊的其他選手條件都不錯,且臉上擺滿了興奮,都是一副躍躍欲試和蠢蠢欲動的樣子。

就他仿佛處於安靜天地間,獨自一人,不管世事。

潘以倫很憊懶地伸展了一下身體,一抬頭,就看到了楊筱光。

楊筱光向老友告別:“我去去就來。”

她擠過人群,來到他身邊。

“好啊,正太,預備做新一代的少女殺手吧!”也可以做師奶殺手,她想他憂鬱的樣子確實很乖巧。

潘以倫輕輕一笑:“你來了啊!小監工。”

她笑嘻嘻地說:“我當然要來監場,做一個新星崛起的見證人。”

潘以倫的唇微微一斜,仿佛有些不太高興:“你奉承起人不打草稿。”

說得楊筱光立馬尷尬起來,一下子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主持人依次上台,比賽要開始了。她適時退了出來,找到坐在前排的方竹,坐在她身邊。

方竹說:“那男孩兒很個性,也許會讓觀眾覺得別扭。”

楊筱光想,萬萬不可如此。

“奇麗”之所以想捧一捧潘以倫,無非是覺著他外形條件好,性格又乖巧,好操控。何之軒之所以看中潘以倫,也無非是看中他有點兒想法,成本低廉。

他們誰都不知道潘以倫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唯有她知道他不是這樣的。

楊筱光悚然一驚,心想自己想多了。

好戲開場了。

這樣的選秀場本身就是模糊的,選手上台表演的項目也沒有做任何規定,隻是統稱才藝。但現代人會的才藝也都不多,不過是唱歌跳舞樂器演奏,偶爾出現雜技和武術點綴點綴。所謂平民選秀,沒有標準,便隻是在笑話中選擇適合正常人審美的非笑話。

觀眾在看笑話,評委亦然。其實普羅大眾都明白,能秀出來的還是歌舞能力、外形條件和聚眾能力。

女主持人雖然不大機靈,但真的是勝在厚道,時常鼓勵平民選手,很好地中和了男主持人尖刻的官僚氣。

大多數表演相當無聊,純做茶餘飯後的笑料,所以隻要一兩個長得像樣的選手上台,下頭的觀眾就會喝正彩,有癡頭怪腦的女孩子亂叫:“帥哥,帥哥!”台上的稍不經世麵,就會一陣子紅臉,活像街頭賣藝的。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炒作時代的拋頭露麵,不比舊時大世界的雜耍更高級。

有男孩兒拿著吉他上台裝文藝青年,唱自己創作的校園民謠,咬詞和周傑倫一樣不清晰,人倒是長得還算不錯,開口就大謬其論了。

唱畢一首歌,女主持人先誇他:“你是今天迄今為止出現的唯一一個創作型歌手,對自己的入選有沒有信心?”

他說:“我選上以後,要為我心目中的一百個好女孩兒做一百件實事,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去年‘超級女聲’的冠軍,我要跟她交流一下羽毛球的球藝或者法語翻譯技巧。第二件事就是要和‘超級女聲’的亞軍合作一首歌!”

下麵哄堂大笑,男主持人不懷好意地說:“那你一定會成為女孩兒都喜歡的大眾情人。”

那選手還揚揚得意,朝台下拋出飛吻。

楊筱光替他感到難堪,如此這般的稱之為個性不如貶之為自毀。

觀眾席又一陣哄然。

梅麗擠了過來,一坐下就說:“要命,早曉得有這麼個創作型,幹脆讓小潘抽1號,免得被人搶了風頭。”

楊筱光這才想起來問:“正太的節目是什麼?”

梅麗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個就是潘以倫了,他在騷包男衝台下飛吻夠了之後才出場。

白色的高領毛衣,牛仔褲,球鞋,幹淨得猶如清風拂麵。

台下不是沒有人倒抽涼氣的。

他定定地往台上一站,先露出一個笑容,燦爛無比,然後什麼話都不說,開始演唱。

熟悉的曲調,陌生的歌詞,沒有任何伴奏。潘以倫的聲音清冽動聽,如一陣春風,拂過每個人的心頭。

我等不過個轉身

這樂壇已經沒有張國榮

許冠傑在紅館複出紀念那一場

梅豔芳卻隻開最後那一場

我最心愛的吉他我已不會再去彈奏

我始終寫不出我最想寫的那一首歌

達明一派終於要來上海給我們開第一場

我會去萬體館聽到這輩子最後想聽的聲音

歌壇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們怎麼去找最初的感動

風繼續吹隨風而逝他最終離開我們

許冠傑唱給我們聽的滄海一聲笑

今年已經沒有了黃霑的和聲

陳百強這記憶裏的聲音早已沉寂太久

譚詠麟已不再是二十五歲

軟硬天師宣布解散是否不再做音樂

世界不斷地改變改變

我的心思卻不願離開從前

時間不停地走遠走遠我的記憶卻停在

停在我們八零年代的最初

現在的選秀門檻不高其實挺好

我坐在角落發著明星夢聽著小道

我夢想的大世界遷移到一邊

這裏又多了上海大劇院演歌劇和舞劇

小小弄堂的反麵是鋼筋鐵骨的森林

誰能從這裏翻越過去

我記得第一次吃肯德基就在這附近

如今它已經開得遍地都是

年少時候流連的田園水窪黃花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