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花兒是突然長出來的。
他發現的時候,已經開始覺得略略的癢。
它長在他右側的脖子上,就仿佛真正的花朵一樣抽絲剝繭的生長,然後沁出淺淺的腥香來。
他是吸血鬼。本是知識最為廣博,生命也最為綿長的種族。但是此刻,當他看著鏡中頸上開了一朵花兒的自己,神智卻在刹那間恍惚起來——即便搜刮盡記憶中的每一個角落,他都無法摸索到這花兒的蛛絲馬跡。
是寄生物,還是自己身體的異變?
吸血鬼,本該最無所畏懼,可是這一刻,他竟慌了。
他試圖用水去洗,用藥去擦,可這並不會消隕這花兒的一絲一毫。
他甚至產生過用刀把這塊肌膚割去的念頭,但是他不敢。不是怕痛,而是怕萬一他把皮膚割去,這朵花還在,那他該怎麼辦?
惶恐與緊張俱在,他緊緊盯著鏡子中的自己,扶在水池邊的雙手慢慢攥緊。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鏡中那紅黑的影子。
僅僅在一晃神間,那影子站在他身後,仿佛在盯著他看。
他心口一窒,猛然回頭,卻什麼都沒有。
心髒砰砰的跳個不停,他神經繃緊,覺得一種無形的力量正慢慢攀上他的全身,漸漸勒緊他的每一寸皮膚。
然後,一柄冰涼的刀刃便忽而越過那朵盛開的花,橫上了他的頸項——他猛地一抖。對麵的鏡子中,一隻帶著黑色皮製手套的手勒於他的頸間,手套的中心,是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
他倒吸一口冷氣,還沒等反應過來,身體便被無數隻從他背後伸出的手捉住。
那些手仿佛是從地獄的深處伸來,每一隻的掌心裏都橫置著尖牙狀的利齒,它們慢慢用力,咬入獵物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他淒厲的叫起來,那些細碎的疼痛深入骨髓,讓他身體裏的每一滴血液都開始灼燒。
驚慌四顧間,他看到鏡子的深處,依稀間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醫生製服的人。而那個白色的旁邊亦站著一個人,那個人冷漠地看著他,僵硬的表情裏滿是死一般的寂靜。
那人與他,竟有著一摸一樣的臉孔。
他開始感到恐懼,意識到想逃,可全身卻都沁出血來,痛得無法自已。
那些血液從每一個細小的傷口裏涓涓的溢出,然後漫延到他的全身。
他脖頸上的花兒,開得更豔了。
……
後現代式裝修的房子裏,八個身著黑紅軍裝製服的男人把一具被血浸透的屍體放在了客廳的歐式長餐桌上。
不遠處,那個身著白色長款醫生製服的人走過來,他臉上蒙著口罩,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拿著手術刀,在那具屍體上翻弄不停。
他的身後,那個與屍體有著一摸一樣臉孔的人僵硬的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怎樣,實驗的結果,您還滿意麼?”靜若寂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穿著白色製服的男人停下手上的動作,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
他回頭看那個說話的男人。
那男人坐在黑暗裏,身上黑紅雙色的軍裝將他的身材襯得更加瘦削而修長,雖然看不清臉,但猶自那被黑暗勾勒出的眉眼,也可料想這是一個怎樣俊美無雙的男人。他的身後還站著兩名書記官一樣的部下,他們同樣隱於黑暗當中,默不作聲。
然而,正當穿著白色製服的男人想要回答他的時候,開門聲在他們的身後悄然響起。
又一個人走了進來。
而當這個人走進來的時候,除了那個端坐於座椅中的人,在場所有身穿紅黑製服的男人突然都齊刷刷的站直立正,右手橫於眉邊,極度肅穆的行了一排標準軍禮。
身穿白色長款製服的司徒狼摘下口罩,笑了。
“你回來了。”
那人沒有回答。紅黑相間的高階軍裝一塵不染,一盞莊嚴平整的軍帽下麵,隱藏了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
他慢慢走到那屍體的旁邊,帽簷陰影下的雙眼看不出任何痕跡。
他的目光在那具屍體上方逡巡,站在司徒狼的身側的時候,白色長款的醫用製服跟他身上絕美高貴的黑紅軍裝一起,搭配成一道絕色的美景。
“一切都已按計劃準備就緒——敬請您期待吧,最高元帥閣下。”司徒狼魅惑一笑,恍然間,那笑容傾國傾城,顛倒眾生。
“期待這場即將到來的,萼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