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一
徐翊,你是天邊最燦爛的驕陽
徐翊從精誠地產寬敞的玻璃大門走出來時,天空剛好開始飄雨。細密的雨絲落在他剛買的西裝上,瞬間消失不見。他將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定定地站在寫字樓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去不遠處的報刊亭買一把傘。
身上的西裝,是他至今買過的最貴的衣服。他猶記得站在專賣店內服務員愛理不理的表情,以及自己捏著錢包的窘迫。
畢業對於徐翊來說,就是人生的新開始。所以他最終還是咬牙買下了那套相當於他半年生活費的西裝,然後穿著它從一場麵試輾轉到另一場麵試。
他手中已經拿到三份offer,從剛剛HR的言談中,不出意料,這份offer也會順利到手。而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思慮一番到底該去哪家報到。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下的預兆。為了不讓這身昂貴的衣服淋壞,他大步走至報刊亭買了把黑傘。
剛將傘撐開,徐翊抬腳準備往公交站台走,卻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來一個女孩,緊緊挨著他身後:“等一下!”聲音裏有些許急促。
徐翊身體僵直,一動不敢動,手緊緊地攥著傘柄,任雨水嘩嘩地順著傘的邊緣流下。
女孩曲著腰身,貓在他身後,小聲道:“你不要緊張啦,我就躲一會兒……”
徐翊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攪得心慌意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腰背上女孩吐出的溫熱氣息,心裏氤氳一片。
於是,手中的傘不知不覺便向身後靠攏,腳露在雨水裏,瞬間浸濕。
半晌,女孩直起身,轉至他前方,臉上露出感激的笑:“謝啦!”
徐翊微怔,一時竟口吃起來:“沒……沒什麼……”
女孩掃了眼他的穿著,歪了腦袋,問:“你在這裏上班?”
“啊?”他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精誠地產呀。”
明白女孩所指,徐翊如實回答:“我是來麵試的。”
“那,祝你麵試成功!”說罷抬腳準備走。
“等等。”
女孩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什麼事?”
“雨太大了,這個你拿著。”說著他便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女孩一愣,沒接,隻是問:“如果我拿走了傘,你怎麼辦?”
“我是男人,不怕淋這點雨。你一個女孩子,淋出病來就糟了。”
女孩心中略覺有趣。明明是個剛畢業的學生,硬說自己是男人。但還是沒有拂了他的好意,伸手接過雨傘,然後往街對麵走去。
走了兩步,回頭看見徐翊還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禁皺了皺眉,問道:“你叫什麼?”
見女孩問及自己的名字,他咧開嘴笑了,大聲答她:“徐翊!”
“我叫費子茜,我會來精誠還你傘的!”說完便消失在磅礴的雨霧中。
徐翊愣愣地站在報刊亭前,沉默許久,嘴中呢喃著她的名字:費子茜……費子茜……
彼時,他並不知道她是費氏集團董事長最寵愛的孫女,也不知她是精誠地產Boss最疼愛的妹妹。他隻覺得在他二十二年的生命裏,第一次出現了讓他心跳的姑娘。
她的倉皇到來,緩緩而去,像是上天賜予他的奇跡,照亮了他沉睡著的心,令他知曉除了那厚重的專業書,還有更美好的東西存在。
那日,徐翊沒舍得再買一把傘。不是舍不得那十塊錢,而是他想記住這場雨,這場讓他遇見她的雨。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徐翊推了其他三家的offer,進入精誠地產工作。隻因她說,她會來精誠還他傘。
年少時做的決定,往往都與另一人有關。
可是這一等,便是數月。她再沒出現過。
有時,下班後他會不自覺地走到報刊亭,在那裏呆愣許久。念及那日雨中相遇,心中甚是悵然。或許,她隻是隨口說說。或許,她早已忘記此事。也隻有他,會這般當真。
然而新工作是忙碌的。徐翊很快進入項目組,擔任著不痛不癢的角色。他努力熟悉公司做過的各種案例,在所有人都下班後依然待在辦公室做方案。沒有任何背景的他,相信一切的回報都需付出艱辛。
很快,他便從不痛不癢的角色升至方案的執筆者。他深知在精誠這樣的民營企業裏,成功與汗水永遠是對等的。他淹沒在忙碌的工作中,漸漸淡忘了那個曾擾亂他心扉的女孩。
這一晃便是五年,他已經從一個實習生變成項目組的負責人,經手的案例大大小小幾十個,儼然已經在精誠的市場部立有一席之地。他的勤懇,踏實,正直,常常為他贏得老板的讚賞。
一日,同事聚餐,攛掇著他一道去。除了節日聚餐、公司年會、項目慶功宴之類必須出席的場合,他幾乎不參與同事們的私下聚會。
人人都道徐經理威嚴,卻不知他其實隻是不愛熱鬧,怕去了也隻是待在一旁,看別人嬉鬧。
公司新來的實習生梁初夏是個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不顧其他同事的眼神,硬是連拉帶拖地將他從椅子上弄起來。
“哎呀徐經理,工作永遠是做不完的,就一起去嘛!”她笑起來的樣子倒讓他的心晃了那麼一下。
他微微一顫,突然憶起五年前的那場雨。那個女孩,也長了張這樣明媚的笑臉。
心中一軟,便應了她,拿起西裝,隨著眾人一起推推搡搡地出了辦公樓大門。
席間,大家點了啤酒。徐翊沒躲過梁初夏的勸酒,喝了幾杯。他不勝酒力,臉微微泛紅,腦袋也暈暈乎乎。
他將身體的重心倚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看梁初夏與同事們相談甚歡,嘴角浮出笑意。他想,年輕真好,可以肆無忌憚地笑。
雖說他也不過二十七歲,但自懂事起,他便比一般人要成熟。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深知除了努力讀書努力工作外,他不能有其他心思。
念大學時,也曾有女孩給他遞過情書,但他心高氣傲不屑這些少女心思,他並不知道他掐斷過一個女孩的萌動。
但他一直記得,女孩羞怯的神情,以及被他拒絕時的落寞。那副樣子,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所以後來,即使在被費子茜深深吸引,即使在知道她是費子辰的妹妹,即使偶爾也會在公司遇見她,他也隻是裝作不認識,匆匆而過。
他想,愛情如果不能兩情相悅,那麼還是離得遠遠的好。
他不想做那個被拒絕的人。即使是二十七歲,十七歲時的心高氣傲依然未減半分。
“徐經理,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有同事叫他。
徐翊這才回了神,笑道:“沒什麼。想不想去唱歌?我請客。”他突然有點喜歡這熱鬧了。
“哈,我就說嘛,徐經理不是木訥呆板之人,你們還不信!”梁初夏嚷嚷道,“一會兒KTV繼續喝!”
那樣子,像足了俠肝義膽的女英雄。
KTV裏,梁初夏與同事們玩遊戲搶麥不亦樂乎,徐翊隻是坐在一旁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心中竟覺得有了一絲暖意。
玩得累了,梁初夏湊過來,看了看徐翊,說:“咦,徐經理,你怎麼不唱歌呀?”
“嗬,我不會唱歌,聽你們唱就好。”他尷尬地拿了桌前的酒杯。
“又不是歌唱比賽,管他好聽不好聽,自己開心最重要。”梁初夏也端了酒杯,猝不及防地與徐翊手中的酒杯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徐翊的手頓在半空中,微怔片刻,才將酒杯湊至嘴邊,喝了半口。
“徐經理喝酒真不豪爽,你看我都幹了呢!”說著她晃了晃空酒杯,然後盯著徐翊手中的半杯酒,以示不滿。
真是半點不饒人啊。徐翊被她認真的樣子逗樂了,重新拿回酒杯,飲盡,然後笑著道:“這下可以了吧?”
“這才像話嘛!要不要玩骰子?”說著她從一旁拿過兩副骰盅。
於是他們開始玩遊戲。徐翊很少玩這些,但一來一回很快便摸清路數,頻頻贏了梁初夏。梁初夏輸得直嘟囔:“哎呀,不玩了,都玩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