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堂上的時候,李思明已經平複了情緒。他是兩廣承宣布政司衙門主官,正三品右布政使,名義上和左布政使馮鋯一起掌管廣東廣西兩省行政。乃是牧守一方的行政大員。沒有理由在一名侯爺麵前感到懼怕。
況且,這裏是自己的地盤。
不過,他還是熱情洋溢的進了衙門大堂之中。人沒到,聲先至。
“哎呀,是真的麼?當真是建昌候張侯爺來了麼?這可真是教人意外啊。”
張延齡聽到聲音,將翹在公案上的腳拿下來,站起身來朝著側首門口看去。隻見一名麵孔油光水亮,身材肥碩高大的官員正滿麵笑容的進了大堂。
“如果本官沒猜錯的話,這一位定是建昌候張侯爺了。久仰,久仰。本官兩廣承宣布政司右使李思明,張侯爺有禮了。”李思明大聲笑著,拱手行禮。
張延齡拱手還禮,笑道:“李大人有禮了,本人建昌候張延齡。來人,取本人名帖。請李大人過目。”
“不用不用,這還用看名帖麼?一看侯爺這模樣氣度,那還能錯麼?張侯爺之名如雷貫耳,老夫久已聞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武不凡,器宇軒昂。難得的是還如此年輕。前程無可限量啊。”李思明大聲笑道。
張延齡笑道:“哦?沒想到我這麼有名?連李大人都知道我?”
李思明沉聲道:“那還用說?天下誰不知建昌候之名?我說的可不是因為建昌候是國戚的身份,而是張侯爺獨石城護駕,同韃子血戰。以及不久前平息寧夏之亂,手段雷霆,行事雷厲,計謀超群,膽色超人。天下人誰不聞名?”
張延齡哈哈大笑道:“李大人果然是嶺南士林領袖,誇人都這麼會誇。這些詞用的,我都臉上發燒了。”
“哈哈哈,老夫說的是實情,可沒有誇大。老夫輕易不誇人,但是聽聞你張侯爺的事略,也不由得不佩服。我大明有張侯爺這等人物,未來必是朝廷砥柱,國家柱石。”李思明笑道。
張延齡忙擺手道:“可莫誇了,再誇我,我便找個地縫鑽下去了。”
李思明聞言,撫須大笑不已。
“坐,請坐。上茶,快上茶。”李思明招呼著張延齡落座。
師爺連忙吩咐人上了茶水,兩人在公案兩側坐定,李思明微笑道:“張侯爺是從京城來的?”
張延齡道:“正是。”
李思明笑道:“莫非是有公幹?怎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本官也好出城相迎。”
張延齡笑道:“確實是公幹,倒也沒想著來麻煩李大人。事實上我來廣州府已經三天了。這不,過兩天便要回京城了,再不來拜訪本地諸位大人,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李思明一驚,沉聲道:“什麼?張侯爺已經來了三天了?這……可真是教人沒想到啊。但不知張侯爺來此有何公幹?可辦妥了麼?”
張延齡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是這樣的,皇上在計劃著重開海禁的事情,所以命我來瞧瞧。廣州府乃我大明第一大港口,皇上便命我前來瞧瞧,是否具備開海禁的條件。”
李思明雙目圓睜,連瞳孔中都透露出驚訝來。但他迅速恢複了情緒。
“皇上當真要開海禁?那可是大好事啊。開了海禁,和萬國通商海貿,這是對我大明有利之事。不過,老夫怎麼沒聽到一丁點的消息?”
張延齡道:“皇上隻是有這麼個想法,倒也並沒有下決定。畢竟海禁乃我大明先皇的政策,皇上也有些猶豫。此番隻是命我來瞧瞧而已。之後皇上會征詢朝臣的意見的。李大人認為這件事是好事麼?那本侯倒是可以將李大人的意見轉達給皇上。”
李思明愣了愣,忙道:“老夫確實認為是件好事,不過,正如侯爺所說,海禁之策乃我大明國策,還得上下權衡一番才能做決定。而且,就廣州府的情形來看,倒還是需要謹慎些。”
張延齡道:“此話怎講?”
李思明咂嘴道:“主要是海船的安全問題。倭寇海盜猖獗,海外航道塞絕,這件事不解決,海禁開了也是白開。”
張延齡點頭道:“這倒是實情。不過,我在這裏三日了,聽說佛朗機國的商船暢行無阻,他們是怎麼對付倭寇海道的?我還聽說,佛郎機國的船隻占了屯門島,不知是否有這件事?”
李思明心中一凜,心中升起了極大的戒備。提及佛郎機國站立屯門島的事情,這是他不得不慎重麵對的事情。不知道張延齡來此,了解了多少。
他嗬嗬笑道:“侯爺這幾天看來打聽了不少消息,了解了不少事情啊。”
張延齡知道李思明是在試探自己,於是笑道:“沒辦法,受皇上所托來此,自不敢偷懶。回去後皇上若是問及這裏的事情,總不能一問三不知吧。”
李思明笑道:“其實皇上下道旨意,我等地方官員上道折子,詳細說明,豈非省的張侯爺千裏迢迢奔波來此了麼?侯爺既來了,其實來衙門詢問一番,便可知道情形,何必悶聲不響的在城裏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