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晴說:“那是從前,那時候,你從農村來,突然見了城裏的連環畫,自然喜歡讀,可是,總讓你讀就讀不出鹹淡味兒了,我也想讓這本連環畫成為長篇連載,可我連載不了。”

正大說:“別這麼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周雨晴說:“別檢討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我都想開了。”

正大說:“既然想開了,這個店就更不應該兌啦!”

周雨晴說:“其實,女人的幸福就是做一本老公願讀的平裝本,在家裏可以訴苦、可以說笑,我不想經營麵館,本來我性格就直,再加上做生意得強勢,哪個男人喜歡硬的女人?我還有大半生的駿走,總不能賣一輩子的麵條吧?我原本想在你這棵樹上吊死,可是,你的樹杈太高,我的繩子拋不上去。我得騰出時間和精力到大森林裏去,去找那棵和我一般高的樹……”說著話,周雨晴的眼圈紅了。

正大受了感動,不知道說什麼好,可周雨晴卻含著淚笑了:“正大,放

心吧,我以後不做精裝本,也不做平裝本,我就做個合訂本,我得學著做女人。”見正大又要說話,周雨晴提醒,“你該上班了,晚上還得主持節目呢。”

上了班的正大心不在焉,偏又遇到了一個無聊的女聽眾。女聽眾說,自己都三十五了,成天想結婚,天天想,做夢想,上班想,走路也想,可就是找不到。好的,都成了別人的老公,不好的,自己還瞧不上。

正大沒有好聲氣,說:“那你應該和你爸媽商量商量,讓你早出生幾年,這樣,你就有時間把好男人搶到手了。”

女人非但不生氣,還接上了話:“我也是這麼想的,可已經晚了。正大老師,你說說,為什麼好男人都被別人挑走了呢?”

正大說:“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記好了,好丈夫都是自產自銷,沒有哪個好男人是能自學成才的,因為,女人是男人的最好學校。”

開著跑車的宋天然從收音機裏聽到了正大的精彩論調:“你可以說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但我必須要提醒你,女人最大的買方市場是男人,所以,要趁早賣出,不要等到四十五十。到那時候,恐怕就無人問津了。”

這番話,把宋天然說笑了,可女聽眾依舊在喋喋不休:“我也談過幾個,可是他們不會說好聽的話,我聽得特別刺耳。”

正大說:“那你不願意聽的話肯定是真話吧?”

女人說:“嗯。”

正大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以前,謊言和真實是一對好朋友,他們到河邊洗澡,謊言先洗好了,上岸之後,穿錯了衣服離開,可是真實洗好之後,卻不願意穿謊言的衣服,結果,就出現了現在的尷尬。戀愛裏的女人把穿著真實衣服的謊言當成浪漫,卻不願意接受赤裸裸的真實。”

宋天然突然想見見正大,她調轉車頭,朝電台奔去。正大麵對宋天然的邀請,雖然猶豫,還是上了車,一上車,宋天然就接著電台裏的話,刺激起正大來了:“你不是一個好學生,學到半途就輟學了,我這所學校的大門還是想再一次向你敞開。你不是說,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學校嗎?你拿個肄業證出門不丟人呀?幹脆到我這所學校補習補習吧,不收你學費。”

正大讓宋天然送自己回家,宋天然不聽,說回不回家不是你和我說了算的,得看車軲轆往哪裏滾。

兩人來到一家慢吧,宋天然端著服務員送上來的雞尾酒,舉杯與正大輕碰了一下:“我們喝的這款鴻尾酒叫瑪格麗特。”

正大問:“問一下,這個瑪格麗特……是吃什麼飯的?”

宋天然說:“這裏有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這款雞尾酒曾經是1949年全美雞尾酒大賽的冠軍,它的創造者是洛杉磯的簡?杜雷薩。當年,他和自己的情人瑪格麗特狩獵時,瑪格麗特被突如其來的流彈擊中,死在他的懷抱裏。為了寄托自己的哀思,簡.杜雷薩就調出了這款耐人尋味的瑪格麗特雞尾酒。”正大笑笑:“長知識了。”

宋天然說:“這種酒剛入口時能叫人感受到龍舌蘭酒的熱烈火辣,但瞬間這種熱力就被青檸汁的溫柔衝淡了,這種感覺就好像簡?杜雷薩和瑪格麗特的愛情一樣,熱烈,又有一種淡淡的怨思。”

正大喝了一小口,細細品味著:“故事比酒好,你的解說更好。隻是,我聽得有些費勁兒。”

宋天然一笑:“你沒必要裝得這麼俗。”

正大道:“其實我真的很世俗,覺得對不起這酒……我喝瞎了。”

宋天然又一笑:“那我們就直奔主題。正大,你說得對,戀愛裏的女人總喜歡把穿著真實衣服的謊言當成浪漫,卻不願意接受赤裸裸的真實。可我是個例外,我喜歡赤裸裸的真實。這段時間,我一再嚐試著放下你,卻還是放不下,你說得對,女人最大的買方市場是男人,所以,我要趁早賣出去。”

“小宋,我們真的不是一路人,就像你覺得這瑪格麗特能喝出浪漫來,我不光渾然不覺,還特別仇恨這麼難喝的酒憑什麼要賣這麼貴。所以,我們真的不會有什麼結果。”

“你都沒有往前走,怎麼就知道沒有結果?何況,我不光在乎的是結果,更在乎的是過程!”

正大躲閃著宋天然火辣辣的目光。

宋天然繼續說:“你和周雨晴現在還耗在一起,到底想得到什麼?能告訴我嗎?”

正大說:“我說不上,我都沒有找到答案。”

宋天然說:“我可以給你答案,我就是你的答案。”

趙正大覺得,自己內心深處,周雨晴一直就是自己的親人,是兒子的媽媽。當夫妻從愛情走到親人這一步,兩人的關係就上升到更高的一種高度,這種親人的關係,融洽時親密無間,矛盾時可以用語言的刀子相互捅,捅過之後,發現彼此都傷痕累累,然後各自慢慢療傷,直到有一天傷愈結痂,長出新肉,才幡然醒悟,才更加彼此珍惜,才更加領悟什麼是愛。這種“夫妻親人”關係,包含著親情和愛情,對宋天然這個沒有婚姻概念的人來說,顯然是無法理解的。可宋天然覺得,親情就是親情,愛情就是愛情,親情和愛情不能混為一談,必須得分開,她質問正大:“你作為情感專家,難道連這一點都不明白?”